第二百零一章 下潛丨碎片

加油?加油什麼?
「別害怕,有我在。」路明非說,他沒有去看繪梨衣的反應,但能感覺到繪梨衣在點頭。
「我們都是小怪獸,總有一天要被正義的奧特曼殺死。」
因為繪梨衣的此刻的神態,根本不像他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繪梨衣很迷茫,但更多的是害怕。
「繪梨衣……」路明非呢喃,看向這個認識沒多久的女孩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轉身擁抱女孩,直到女孩漸漸不再害怕,他才緩緩後退,靜靜的打量這個女孩。
所以謎語人真該死……
路明非站了起來,朝繪梨衣伸出手。
路明非睜開眼看向女孩,女孩所在對面的沙發里,像受驚的兔子般看著他,但眼神更像是看到陌生人,彷彿不願意愛人離去卻又因為無能為力而心驚膽戰的樣子,只能輕聲呼喚對方的名字,試探對方是否是原來的那個人。
兩人站在那扇被陰影籠罩的門前,門上的龍鳳雕刻彷彿睜開了眼,看向他們。
反正是虛假的,也不差一次了,路明非心想。
萬籟俱寂。
其實誰可以讓如今的他沉迷在一個幻境中呢?
如果這是一條沒有止境的路,那麼他們可能要在這條路上一直走,直到死去,路明非這個時候才在想會不會所謂的危機感就是因為這一點。
繪梨衣驚恐的看著前方的黑暗世界,通過那隻柔弱無骨的手,路明非能感覺到對方顫抖的恐懼。
路明非看向繪梨衣,女孩的眼裡是極致的驚恐。
原來如此。
路明非想起來了,在之前呼喚他又戛然而止的聲音,就是從這扇門傳出來的,如果他打開這扇門,是不是就代表能出去。他無法確定,實際上他一直沒這麼做,還因為這扇門一直給他傳遞這危機感。
這個世界好像只有黑暗,什麼都不允許存在。
「走吧。」路明非拉了一下,發現繪梨衣沒有動,回過頭。
路明非完全無法控制這股讓他往上升的力量,那個女孩在他的視野里越來越遠,直到他終於看清了這個黑暗世界的邊界,邊界裡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縫,裂縫正以瘋狂的速度蔓延、覆蓋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要碎了。
另一個氣泡,不熟悉和圖書的男人在捶胸頓足。
繪梨衣沒說話,用力的搖頭。
他想起來了,那個女孩,他曾經和女孩聊過迪迦奧特曼的話題,他當時還覺得為什麼女孩明明喜歡看這部影片,卻不喜歡裏面的迪迦。原來是女孩代入的角色從來都不是奧特曼,而是被奧特曼打死的怪獸。
但路明非突然發現女孩離他越來越遠,他才明白自己已經漂浮在了半空中,女孩跪坐在地下,抬頭注視著他,隔得很遠,路明非彷彿聽到了釋懷的嘆息聲。
這讓路明非不由自主的僵住,他在這個瞬間想到了很多東西,包括所謂的穿越啊、平行時空啊什麼的,但都不注意描述面前女孩的眼神,這個眼神就像一瞬間從時空的盡頭回眸而視。
這個繪梨衣是只和他一起平凡生活的繪梨衣,她操控著這個世界,倚靠著執念讓自己忘記了一切過往,只是希望自己能和她平平靜靜的生活。
但自己想起來了一切,想起自己叫路明非,要回去,於是這個付出一切代價的女孩沒有任何抗拒的配合他離去。
他回去……這個名為「繪梨衣」的女孩就會死去。
一直前行,不知道走了多遠,回頭已經看不見那扇門,除了腳下的實感讓路明非知道上下,前後左右他早就分不清了。沒人可以在這種毫無參照物的黑暗裡找到方向。
他們在這個蒼涼的黑暗世界前行,路明非也不知道應該往什麼方向走,只能倚靠自己的直覺。
所謂的危機感,其實是針對這個「繪梨衣」的危機感。
莫名其妙的相遇,又成為了莫名其妙的永別,為什麼這種事要和他牽扯上關係啊,他路明非得罪誰了?為什麼要一直經歷這些。
路鳴澤是誰?
路明非嘗試用靈感探路,靈感無效。想使用言靈,言靈也無效。
所謂的危機感在開門后就消失了,像是錯覺。
「你就是一個廢材,你除了逃避你還會做什麼?你但凡像是一個男人,你就去擁抱她啊!」
路明非停步,他們兩個人站在密密麻麻的光泡前,呆住。
原來這些事,是發生過的嗎?
Sakura是誰……
路明非跪坐在地上,滿頭大汗,不停和_圖_書的深呼吸,然後感覺到有人抱住了自己。
他們兩個人往氣泡里走,路明非最後看到了那個氣泡……
這些氣泡……都是沒有發生過的事。
路明非為什麼要喊堂弟的名字呢?
繪梨衣慌張的看著他,許久后露出複雜的神色,緩緩伸出手,放在路明非的手上。
光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在路明非眼裡,那些光點原來就是發光的氣球,可再跑近些,卻發現那些光球是巨大的氣泡,而且不止一個……
這扇門似乎很久沒有被開啟,機關扭轉發出了尖銳的聲音,像嘶啞的鵑啼,在他將門拉開后驟然停歇。
繪梨衣在他身後怯生生地看著,她此時也好像明白遇到了什麼情況,但對她來說,這就像你活了十幾二十年,突然有人跟你說這個世界是盒子,你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你記憶里的經歷都是假的,現在要醒來了,只有醒來才能回到原來的生活。
這是時空的偶然一角,他是真的和這個女孩生活了許久,久到忘記了一切,這是靈魂的……彼岸。
但他是路明非,卡塞爾領袖,鬼殺隊主席,背負著屠龍偉業的男人。
「明非。」女孩的哭腔。
路明非想了很久,好像也只有路鳴澤一個選項,出了他還有誰?
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束光。
「這些是……」路明非聲音都在顫抖。
「要加油。」繪梨衣眼神從恐懼轉為堅定,她又重複了一遍,「一定要加油。」
這是離他們最近的泡沫,穿著巫女服的女孩一手抓著小黃鴨,一手拿著簽字筆,在底部寫上了繪梨衣&Sakura的名字。
「沒事的,我們回去吧。」路明非輕聲說。
但她的記憶力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女生的一輩子,如果她醒來的話,她還是自己嗎?
「是什麼呢?」路明非呢喃。
那聲呼喊是彌豆子的吧……
繪梨衣的好看和諾諾的不一樣,諾諾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就像看到宮殿牆上的掛畫,裏面典雅高貴的女子用指尖端著昂貴的高腳杯,你會坐在教堂的列席里仰頭欣賞畫作里的儒雅妖艷,但你不會想將這幅畫掛在家裡的牆上。
「真好看啊,這個女孩。」和_圖_書路明非心說。
他只是覺得那層突然升起的厚厚的、透明的障壁布滿了利齒,在撕扯他腦海里那些徒然多出來的生活記憶。
有雷聲在腦海炸響。
這裏,根本不是所謂的精神世界啊!
路明非知道眼前的女孩現在只是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本身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安撫的,只好輕輕的將她扶起來。
但路明非完全沒有這個記憶,甚至不清楚,可他依舊沉醉在氣泡的畫面里,他的情緒和心情與裏面的人同步的波動,似乎那一幕幕的故事,那一幕幕的畫面,還有那些死去的人,真正的死在面前。
光泡散發著迷離的光,七彩的光暈在表面遊走,折射著夢幻般的殘影,他們好像不小心闖入了上帝的寶庫里,這個寶庫名為「記憶宮殿」,無數的泡沫反反覆復的在播放著某人的主觀畫面。
是什麼危機呢?
路明非渾身地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莫名其妙的情緒衝擊著他的情緒,這一刻就像有人抓住了他渾身的脊髓,慢慢的抽離而出。
女孩乾癟的身軀,躺在布滿白絲的井底,輕聲的呼喚「sakura」。
「就算是真的,也跟我們沒關係。」路明非直視她,「別害怕,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離開這裏,到時候你就會想起來了。」
另一個氣泡。
醒來后,是不是就等於她死了。
這種生活其實也挺好的不是嗎?沒有龍也沒有鬼,什麼言靈呼吸法也不存在,又不是困苦的家庭,每天寫寫字看看電影玩玩遊戲,還有一個又香又好看的老婆陪伴,這一生過的多滋潤啊,如果他這輩子都是這樣的生活,那可太好了……這個聲音在路明非耳邊輕聲細語。
他好像許久沒有這樣打量一個女孩了。
路明非看著氣泡里的畫面,聽到這一句話心臟驟然一緊。
空之呼吸·二之形·湮空業舞!
路明非心裏想著,緩緩扭動門把手。
路明非怔住,他眼神里流露出驚恐,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想看到後面的事情,本能的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對準空中的氣泡揮出了一刀。
巨大的時空裂縫,所有的氣泡在那條名為「死」的線下鏈接在一起https://m.hetubook.com.com,然後被裂縫吞沒,這個世界轉瞬之間又變成了只剩下黑暗的地方。
路明非牽起繪梨衣,朝大門走去。
啊……
「這到底!!」路明非忍不住內心的悲愴,「是怎麼回事啊!!」
他的直覺很准,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覺。
路明非心裏突然糾緊,不知道從哪來的慌張淹沒了他。
路明非感覺自己要瘋了。
這種樣子,叫距離感。
「明非。」繪梨衣緩緩地說,「你,要加油。」
他這麼想著,腦海里突然又閃過了另一個女孩的影子,就像黑夜裡霎那而止的風,紫色的笑容在月光下溫柔的看向他,背後是夜色下的十萬大山。
「別害怕。」路明非安撫她,「都是假的,看電影嘛,你也看過……」
「繪梨衣,我們走吧。」他說。
繪梨衣始終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走了一兩個小時候,原先的陌生感似乎也消失了,她開始自然的抱住路明非的手臂,十分用力,像要墜樓的人死死抓著欄杆。
空曠的走廊里沒有迴音,寂靜的猶如死絕了的黑暗沼澤,路明非的心漸漸的下沉,他知道只能靠自己了。
「給我停下來啊!解釋清楚先啊!」路明非怒吼,他揮刀向後,企圖中斷這股不斷讓他上浮的力量。
路明非做回沙發上,閉目沉思。他跟小魔鬼也算熟悉了,並不否認小魔鬼就是那種惡趣味的性格,但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所以一定還有更深刻的目的。
「真好看啊……」
繪梨衣突然抬頭,目光灼熱的對上了他的視線。
忽然間,有光點亮了起來,就在路明非正前方几百米。
門外,一片空曠的黑暗。
這個發現不亞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路明非精神一振,拉著繪梨衣加快了腳步。
「明非……」女孩小心翼翼的呼喚。
和他那個房子里寫的書一樣的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君王?
她本能的不想讓這場夢醒來,就算她只記得自己是繪梨衣也沒關係,她現在的記憶完全是由路明非and這個屋子裡的一切組成的啊。
現在路明非就是那隻兔子,路鳴澤就是上帝?
路明非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這是另一個氣泡。
「路m•hetubook•com•com鳴澤!」路明非大喊。
沒有危險沒有聲音也沒有人,只有深邃的黑暗,看不到盡頭有多遠,也看不到上面有多高,彷彿是一個沒有極限的世界,以黑暗為底色將這個世界籠罩了。
繪梨衣默默的看著大喊大叫的路明非。
「這是什麼回事!??」路明非大喊,「這些都是你做的!???」
高聳的海棠樹,滿山覆蓋著櫻花,被人走出來的路徑沿著通天的富士山盤旋,黃昏在茂盛的秋樹下擁抱花草相間的山腰,男孩和女孩坐在花草間,溪流從他們後面流淌而過,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了,世界也壓低呼吸聲,靜靜的傾聽女孩在男孩耳邊竊竊私語。
「sakura最好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讓自己和繪梨衣處於幻覺中有什麼必要嗎?又不能屠龍也不會變強,路鳴澤做這種事情看起來更像是上帝的興起之作,就好像上帝逛著人間後花園,突然看到了可愛的兔子,於是將它變成了人,展開了一段離奇故事。
哦,是明非的堂弟。
「走吧。」路明非拉住繪梨衣的手,一步踏入黑暗裡。
如果是君王,自己長時間的沉迷於幻覺里,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路鳴澤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但如今已成事實,路明非可以斷定這是小魔鬼手筆,或者說是小魔鬼一首推導的結果。
那個女孩,名叫繪梨衣,但不是繪梨衣的女孩做的,他以為兩個人被困在了幻覺里,實際上只有他一個人?
女孩一直以來的恐懼,是對自己離開的恐懼。
「路鳴澤!你給我出來!!!」路明非站在幽暗的樓道大喊。
「就算你沒有那麼喜歡她,你可以帶她離開啊,她也挺漂亮不是么?帶她去韓國,在那裡不存在的海棠樹下喂她吃冰淇淋,吃完想帶她去哪裡就去哪裡,反正她喜歡你,你要怎樣她都願意。」
而繪梨衣就像氫氣球,五顏六色還精彩,就像你在街上看到的都是城市與生活,偶然的抬頭,天空漫天紛飛著氣球,就像低空飛行的雲彩,在這片冷色為基調的世界里,突然抹上了一層暖色,你想把這些氣球都買下來,讓它們高高漂浮在卧室的天花板里。
繪梨衣沉默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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