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三個故事

老人家的家人沒什麼好說的,說起來是他們賺了,菜人里和骨爛和不羡羊是最好吃的。
也沒有別的可吃,再說,她聽說這玩意兒是大補的。
可她懷孕了,小叔子和小姑子嘀嘀咕咕的,她一個沒留神小姑子就拿自己換了糧。
背著女兒,抱著兒子!
黃娟子覺得自己還是很有起名的天賦的,明明就沒小姐說的那麼差。
她開始沒想過要吃他們,也沒想過跟人換,她再怎麼沒人性也不能吃自己恩人的肉。
老人家的大兒子,掰下一小塊餅,狗蛋兒張著兩隻手在下面接,珍惜的一點兒餅渣都沒有放過,眼睛都快冒綠光了。
瘦弱乾癟的身上,只有胸前是鼓的,黃娟子歇好了,竟真的有奶了。
哪怕城裡不收她們這些難民,那她就走下一個城去。
逃了這麼久的荒她長進了,不再是那個千金大小姐身邊兒同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貼身丫鬟了。
系統不好再摻和,逃避似的啪嘰貼到南柯的腦門兒上,一歪不動彈了。
男人說用懷裡的小孩來換。
她不是什麼正經女人,她是個逃跑的營妓,如果不是南家願意收留她,逃荒都沒有她的份兒,早就不知道死哪兒去了。
可能是覺hetubook•com.com得聲音太小了,又揚聲問了一句:「有人換嘛?」
誰現在生孩子,誰就是有病。
說著看向那個半大的閨女。
人到份兒上了,就很難接著做人了,活下去才有可能,活不下什麼都是虛的。
然後就死了,那會兒都快到柘州城了。
他們走了太多太遠的路才到了這兒,但不是往柘州城去,而是離開柘州城,到別處去。
柘州城的兵用弓箭和刀子趕走了他們。
這家人拖家帶口老老少少十幾個人,路上死了一個,跟人換了,城門邊死了三個,現在又死了一個。
他的家人麻木的去扶了一下,但沒有扶起來,他再也起不來了。
黃娟子一直到天亮才艱難的生出來,一個,誰知道還有一個,這個出來的倒是出奇的快。
等他吃完了,老人家的大兒子指指面前的一男一女:
「嫂,你留著我吃吧,吃飽了好接著走,給大哥留個娃,到了城裡好好活著。」
身邊跟著一個拉著半大閨女的女人,看著是一家四口。
黃娟子看著漸漸生起的太陽:
她看著這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可她沒能報恩,路上這些人就都死了,www.hetubook.com.com她埋一個就會被人挖走一個。
〔戰火起,歲大飢,樹根草皮具盡,人皆易子而食,婦女幼童鬻於市,謂之菜人。
他的大兒子低低的問:「有換的嘛?」
娟子那個表情嚇人的呦,系統差點兒就以為南柯這短暫的一生又玩完了呢。
「得給你們起個名。」
兩邊換好了,兩個當娘的對視一眼,眼裡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是完全相同的,複雜且悲戚。
老人家的家人道:「好吃頂什麼用?家裡人多,太少了不夠分啊,再商量商量吧。」
但女人很快啐了一口:「便宜你們了。」
系統:……
拄著棍的,艱難的扶持著家人的,鞋磨爛了,腳也壞了在地上爬的,他們背著扛著推著自己僅存的家當。
災荒戰禍都四五年了。
黃娟子其實想想就想哭的,但她沒有。
在這時候背井離鄉的人,本身就是一塊絕望之地。〕
臟污的小臉上露出笑,黃娟子餵飽了兩個孩子。
二花茫然的翻著白眼試圖去看看這是什麼個玩意兒,但看不到。
這麼一想她就多了點兒信心,咬斷了臍帶,忍著噁心把胎盤吃了。
「狗蛋兒乖,他們哪兒還有餅,你跟他們去,吃完m•hetubook.com•com了再回來。」
有幾個人停了下來,推推拉拉的嘀咕了一陣子,一個抱著小孩的男人走過來。
大草只知道哭。
戳著他們的小臉:
男人把目光落到這群人里看著最虛弱的孩子上。
也不再是被南家人護著的小媳婦了。
黃娟子想起那些事就覺得自己真蠢,哪個她也沒看住,路上連滾帶爬的好幾次她都以為肚裏的留不住了,可她留住了,把肚子藏的好好的。
離柘州城門的差不多有五六十里的山上,有群衣衫襤褸的人,正緩慢的前行著。
她也知道不該生的,可是她的婆婆公公死了,夫君也死了,連小叔子小姑子都沒能活下來。
「沒活路了啊!」一個老者看著日落西山的景象,突兀的叫了一聲,然後倒在地上。
柯子已經被吃了好幾次了,但願娟子能靠點譜吧。
還會拖累的母親變得虛弱,生了多半不是被人偷去煮,就是自己下不了口拿去換。
「天亮了,晨初為早,見日之光,一個叫杲,一個叫……柯?」
黃娟子想給姑娘找補一下:「娘給你取個小名,叫二花!你哥叫……大草!」
那小孩不過四五歲,頭大身子小,看爹從懷裡掏出一塊餅,就跌跌撞撞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流著口水過來。
她還要生下來把娃娃養大。
黃娟子覺得自己身邊是有魂護著的,她的親人肯定都跟著她呢。
只剩八九個人,但確實還是人多。
興許吃了她就有奶了呢?
有次他們去跟人搶糧食,她一個沒拉住,小叔子也去了,為了一把米,被人一鋤頭鋤破了頭,回來跟她說:
系統感覺好疲憊,為了這傻了吧唧的娟子能成功生下它的柯子,它廢了多少積分兌換的保護罩,主腦的警告都快響成燒水壺了。
黃娟子也哄不住他,在瘦弱的兒子和白胖的女兒之間猶豫了一下,黃娟子艱難的決定——
那男人把狗蛋兒抱起來,女人回頭看了看女兒。
女人把閨女往身後一扯,也不樂意道:「我們這是活生生的和骨爛,你們那是饒把柴,又老又難吃,煮熟得費多少工夫。」
至於去哪兒,他們不知道,就暫且試著翻過幾座山繞過這裏吧,前面或許會有要他們的城池。
聲音乾澀枯敗,形容不出來,就挺……嘔啞嘲哳難為聽的。
在這時候生孩子是種災難,是腦子有毛病的人才會做的事。
「狗蛋兒來,爹給你餅子吃。」
她想給南家留個后。
黃娟子就在做這樣一件有病的事,還m.hetubook•com•com要遠遠避著人群,嘴裏咬著破棍子,生怕引人注意到,自己也淪為一塊肉。
看兩邊都換好了,本來猶豫著的人,也都移開了目光,這兩家人不好惹,不然早有人去偷去搶了。
我居然生了兩個人!
而且血腥味兒這麼大都沒招來野獸,我真棒!
系統鬆了口氣:【嚇我一跳。】
老人的家人不太樂意:「這也太小了。」
半大的姑娘什麼都懂了,可麻麻木木的不哭也不鬧,她知道沒有用的,孩子是可以再生的。
結果……二花……得了賤名好養活。
生下來做什麼?沒有吃的可喂,弱小走不了遠路,鮮嫩好抓讓人覬覦。
要有頭腦的說,他們壓根就不該生那兩個小的下來。
於是趕在別的人湊過來之前,他們脫掉他的衣服,扒掉他的鞋,拿走還能用的拐杖,然後面對著滿是泥垢蒼老瘦弱的只有一層皮的軀體愣了會兒神。
狗蛋兒回頭看看娘,娘對他點點頭。
是個小男孩,老人家的大兒子似乎有點兒猶豫,但最後還是狠了狠心:
等爹把餅放到手裡,說了句吃吧,狗蛋立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連渣渣都舔凈了。
黃娟子不知怎麼就想出了這個字,看著日在樹梢上,又覺得好像也不錯,就是……不咋像個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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