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給哥們兒都置辦上

大師兄微微一笑:「不告訴你。」
「大師兄長得太奇怪了嘛。」
「哎?不是說鍊氣士不讓和俗間接觸么?怎麼又能開錢莊?」
「這是眾仙盟定的規矩。整個中原,所有大小錢莊,都是修行門派的產業,也是唯一和俗世相通的渠道。」
青衣修士又寫了一個條子交給大師兄,此間事情便了了。大師兄又帶我去了幾個地方,領了三兩身的衣服、一些修習上的應用雜物,還有二百兩銀子。
大師兄把我送到雲棲鎮口不遠處的廣場,此處似是專門供御風的修士起降之處,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仔細一看,殷九凜竟然早已等在前面。
「還行。」殷九凜走過來,淡淡回道,「逐影掌門叫來滿天的妖修護法,威風抖得不錯啊。能把外間事務處理的這般妥帖,真是讓人心安。」
我倆沉默無語,一路上行。兩邊演武場上,無數弟子正在練劍。那一叢叢劍鋒泛著精光,有些扎人心窩。
「那你請我吃碗豆花。」
「人雖然是天地之靈,可是奪天壽數最多不過兩三百年。而妖修一旦化形得道,少說也有五六百年好活。加上妖修的修行法門和人不同,不講究跳出塵世,所以頗為好戰,不似尋常修士那般畏死。於是中原修行門派便把道行高深的妖修納入門下,作為護法。」
這會不會就是三哥想要改變的一切?我已無從得知。
老闆娘先端來兩碗:「你們先吃,我後頭做著呢。」
須臾功夫寫罷簿冊,那修士抬頭問:「想好修什麼了么?」
「就是因為沒見過這麼普通的,反而才奇怪。」
老闆娘回過神,將銀子撥在手裡,順勢撥拉了我一下:「剩下四十八兩呢?」
「你二師兄也算是百中無一的鍊氣者了,區區三十八歲便修得金丹。師父他老人家真是慧眼識人。」
「看你平時憨憨的,怎麼有時候這麼損呢……」
我急了:「那你還問我幹啥!?你填你填!你都給填得了唄!」
大師兄嘆氣:「你是不是沒在雲棲鎮買過東西?」
大師兄對修士說:「先給他記上一門天算的選修。」
看見錢我就拔不動眼了,這能買多少好吃的!
逐影真君向她連連拱手,很有三分恭敬模樣。
逐影呵呵樂道:「嗨呀,我這不是打譜趕緊把那昆崙山的人嚇跑么。萬一惹得你急了眼,把昆崙山的真君當著三派長老的面兒給活活打死,我這掌門可真就不用坐了。」
雲棲鎮我就來過那hetubook.com•com麼一次,還是讓人押過來的。不過,你要說別的地方還則罷了,那賣豆花的鋪子我熟門熟路就找見了。
大師兄趕緊拉住我:「行了行了,先這麼著吧,以後也不是不能改。」
我望著滿桌的豆花,欲哭無淚:「這他媽黑店啊……」
大師兄連連道謝,跟著這人一路往側邊小廂房裡去了。廂房裡不過兩張桌子四張椅子,燃著兩根香,還挺好聞。
「引氣弟子的補貼,一個月也就這二百兩。」
「炎祖師兄在世的時候,還叮囑我多多看護彈雲山,我自然要盡心儘力。」
「我哪有啥愛好啊,就吃了睡睡了吃。」
逐影擠眉弄眼,對他倆揚了揚嘴角:「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唯獨善財司不知。」
「啊什麼啊?一碗五兩,十碗五十兩。這年頭怎麼還有不帶銀票用現銀的……」
「我聽說好像男的女的一起喝酒就叫相親,相得好了就可以談婚論嫁。我看你孤苦伶仃一百六十多年了,不找個媳婦么?我看剛才和你說話那個九餅就挺好,說話特別暖和的。」
殷九凜對老闆娘連連擺手:「吃不了吃不了!」
我:「啊?!」
青衣修士嘆了口氣:「那就主修丹藥一門吧,好歹能吃。」
逐影掌門乘風而去,大師兄也不耽誤功夫,趕忙拉著我去登冊。
殷九凜斜我一眼:「你不是主修丹藥么?得給你買個丹爐。」
說到此處,殷九凜、大師兄和逐影掌門均是微微嘆氣。
沈樓忍不住摸摸臉,很是驚訝:「我化形之時,為了掩人耳目,竭盡全力才塑成這普普通通的樣貌,哪裡奇怪?」
「我們?」
我跳腳:「吃藥和吃飯能一樣么!?」
大師兄回頭瞥我一眼:「其實我也是妖怪。」
「有的實話還是少說兩句的好。」
「鬧哄哄這麼半天,怎麼也不見你家山主?」掌門師伯又問沈樓。
大師兄笑著:「小五這腦子和別人就是不太一樣。」
「哈哈,我天賦太差。化形在一百二十年上才修成金丹,如今已過四十余年,卻仍是跨不上化神門檻。」
那修士上下打量我:「我看他十四歲生這麼大個頭,讓他去武夫峰主修鍛體可好?」
「你這人,忒沒勁!」我哼哼唧唧的走了兩步,又想起一事:「誒?那殷九凜也是妖修么?」
「我哪有這本事。不過今天這事的確要謝謝你。」
他娘的,一聽鍛體這名兒就沒有hetubook.com.com什麼好事兒。指不定天天累的跟王八蛋一樣,我才不選。
我默默聽著,心中覺得十分有理。也難怪三哥還活著的時候對身邊的人那樣好,只因他根兒扎在這彈雲山中。
殷九凜和大師兄長鬆一口氣,看來彈雲山能連續好多年私吞津貼,也多虧掌門睜隻眼閉隻眼。
「是的,阿九來彈雲山已經八十多年了。那一日我孤身一人在山中鍊氣,師父帶著她毫無預兆的出現,什麼也沒解釋,就把她安頓在這兒了。那時候她脾氣暴躁,隔三差五就和師父交手,打的昏天黑地。那時候阿九可是真敢下狠手,師父經常被她打的頭破血流……」
我大手往臉上一比劃:「麻子臉,九餅。」
「沒有,師父還是天天頭破血流……因為他發現幾乎沒人能修習這套劍譜。在最後幾十年裡,師父一直在凡間尋找能修這劍譜的人。好在最後不光找到了,還一次找到了倆。」
「這一次昆崙山發難,多虧掌門師伯袒護,我這幾位師弟才能安然無恙。若沒有掌門師伯,弟子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沈樓又對逐影真君施禮道。
足足一個時辰,行至峰頂。赤望峰在頂峰劈出一大片平地,幾座宏偉宮殿四下聳立,看著著實氣派。宮殿之間布著密密麻麻的各色屋宇,竟似如一座小城。中央那座大殿,遠遠便能看到龍飛鳳舞的「劍閣」牌匾,那許是接待訪客、眾長老議事的地方。
「三哥一直說咱混天劍門妖修多,今天算是見識了,只是這麼多妖怪,倒是也沒幾個拿劍的。你說那昆崙山的老東西怎麼一看見妖修就這麼害怕呢?」
大師兄點點頭:「自二師弟以降,都是師父在命中最後的三十年收來的徒兒。之前百多年中,師父只有我一個真傳。一百六十年前,我向師父化形討封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沈樓在路上還遇到不少熟人,大家都待他彬彬有禮,還有幾個女修談笑間說要拉他去雲棲鎮喝酒,大師兄以有事為由,一一婉言謝絕了。
「此間世大,人卻容不得許多妖的。你當這些門派是真心敬重妖修的道行高深么?平日里好生供奉,其實只為讓他們專行爭鬥之事。也只有混天劍門,妖修人修一視同仁,才願意納下這許多小聖,換得我們一片誠心實意,來回護這座山門。」
再看旁邊呂小七,比我還慫,褲子都濕了。他趁眾人不注意,爬起來溜回家去了。
我很想把m.hetubook.com•com桌子直接掀了,可當著外人面我總不好嘰嘰歪歪,只好哭喪著一張臉權且認命。
我稍微愣了一下,旋即咧嘴笑起來:「我就說嘛。」
老闆娘一伸手:「給錢!」
說著說著話,大師兄腳下一停,面前已是一座廳堂,匾額上寫著「教統司」三個大字。
「那咱山上還有誰是妖怪哇?」
「後來師父嘔心瀝血撰寫出了那部《天下無敵劍譜》。我記得從那一天開始,阿九的脾氣就開始稍微緩和下來。」
我眨巴眨巴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罵我還是誇我。
「這銀子若是在俗間支用,倒是一筆巨款。可放在修行界,按你的胃口,也就夠兩頓飽飯。」
「山主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我賊兮兮的湊過去:「大師兄,你是啥變得?」
我微微一笑,拍拍腰中鼓鼓囊囊的錢袋:「小意思,我現在可是有錢人了,哪兒用得著你呀。」
「你吃不了我吃啊!」上次她請了我一碗,結果沒撈著吃,可把我給饞壞了,這次非得過足癮不行。
「咦?二師兄不是妖修?」我一直覺得老二司徒昶大熱天帶個帽子特別詭異,很有妖修氣質,沒想到竟然是人身。
「說什麼?」
我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身子骨虛得很!受不住那個。」
「怎麼了這是?不至於嚇成這樣吧?」旁邊的二師兄見我跌在地上,伸手拉我,緊跟著就皺起眉頭,「這吃什麼吃的,這麼死沉。」
我這頭還在震驚之中,老闆娘手腳那叫一個利索,不等我反悔,嗖嗖嗖十個大海碗就都擺上來了。
一進門,已經有一個青衣修士等著了。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巴掌一拍:「走!請你吃十碗!」
「那昆崙山還不多招徠些供著?」
大師兄抬頭向上望了望,似是想起什麼往事:「混天劍門主峰,那自然是修劍的。」
殷九凜面無表情:「你大師兄用訊劍將我叫來的。」
三哥……
「我哪兒有那麼能吃!」
之前我每次去黑白峰找呂不嘆下棋,都要憑兩條泥腿子嘎嘎干跑,沒有一個時辰可跑不過去。可跟著大師兄御風就不一樣了,迎著風倒喘兩口涼氣兒,就已經到了。
「大師兄,這錢是幹嘛的?」
大師兄油鹽不進:「你的意見也要參考嘛。」
「你咋來啦?」我湊過去問她。
我回頭一看,殷九凜遠遠站在演武場外圈的林子邊,靠著一根竹子,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在那的。
還沒等我回過神兒,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家大筆一揮,已經落墨了。
我和殷九凜往攤位上一坐,大模大樣拍下二兩的銀子:「老闆娘!來十碗豆花!」
大師兄話說到半截便說不下去了,但我已知道他後半句是想說什麼。
「我走啦,」大師兄對我倆揮揮手,「剩下的靠你了!」
「哦……這赤望峰是教什麼的?」
「大師兄,咋不飛上去啊?」要沒人帶著,我也不嫌累。可這明明能飛,我可不就犯懶了。
嘿,三歲小孩都知道,錢莊票號都是坐地生錢的產業。這些鍊氣的也真夠雞賊,嘴上說的好聽,手裡卻攥著最來錢兒的買賣。
沈樓差點沒摔倒:「什麼相親?」
青衣修士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你平時有什麼愛好沒有?挑個喜歡的當主修不好么?」
「這是赤望峰,混天劍門第一任掌門的座峰,一應司辦署部都建在這裏。也正因如此,此峰的禁制陣法最多,沒有要事的普通弟子是不能飛上去的。」
還沒等大師兄說話,就聽見遠處應了一聲:「這兒呢。」
話都是好話,但聽著卻有些夾槍帶棒。
我此時愈發覺得中原的修行門派有些虛偽。對妖修,對俗世,都夾著一份高高在上的造作,這個規矩那個規矩,還不是靠著自己拳頭大,一邊佔著便宜一邊裝模作樣。
我一頭霧水:「剩下的啥呀?」
「不平當年只有七歲,他是抱著襁褓中的小七一同上山的。不平他勤奮好學,又有一顆熱騰騰的心。師父不在,他就捧著沛德玉簡,找些裏面的奇談怪論,纏著我問來問去。我只會修鍊,哪裡懂得那許多,只能假裝糊塗……那時節當真是無憂無慮,彷彿只是彈指一揮間,小七都長這麼大了……」
緊接著,倆人緊張起來,一起瞪著逐影,異口同聲道:「在世時!?」
話都放出來了,哪兒還有反悔的餘地。我顫顫巍巍掏出銀子,還沒等講價,讓老闆娘一把薅走了。動作那個快,我眼睛都跟不上。
殷九凜不吃,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桌上那二兩銀子。
殷九凜小口小口喝著豆花:「這住的都是原本的內外門弟子,修鍊到一定程度無法寸進,便放棄修行在雲棲鎮紮根下來,過過尋常人生活。這鎮上能開得起買賣的,最差也是個引氣後期。」
我跟著他,有些不落忍:「大師兄,我沒耽誤你相親吧?」
「我說大實話也不行!?」
大師兄扭頭看向站在旁邊的我:「小五,你想好了么?」
琢磨了好半天,最後我給排https://m.hetubook.com.com除了馭獸、煉器、操型三門,選修了咒法、御靈和修劍。唯獨就主修什麼,半天拿不定主意。
「上次說的都有啥來著,記不住……」我直抓後腦勺。
眼前這座峰比彈雲山高的不是一點半點,竟是九峰之最。和其他幾峰不同,這山像是被打琢過一般,山壁光滑平整,一層一層被削出不少演武場地,山上連樹都沒有幾棵,看上去灰漆漆的。這簡直不像一座山,而更像一座精心搭建的壁壘。
「不用你給我操這麼多心!還有,什麼叫九餅啊?」
「後來呢?」
「那你什麼時候修成的金丹?」
其實也不全是讓天算倆字兒嚇得,畢竟我臉皮這麼厚,又不考什麼職稱,學不會也不打緊。主要是剛才被昆崙山的老東西又氣又嚇,現在一鬆勁兒有點腿軟。
「我的媽呀,這夠我花一百年了!」
「嘿,她是打輸了,老實了。」
逐影真君搖頭:「都是混天劍門的弟子,哪一個我都不能讓他在外人那裡受了委屈。曾幾何時,炎祖師兄還當年壯,我可一直看著他是如何護衛山門的。那些年間師兄也算教懂我一件事,若是自己家裡人都照顧不好,何談在世間行走。」
大師兄根本不把我當回事兒:「給他記在輔修上。他這身板,考試沾光。」
「啊!?你一百六十多歲了!?這和其他人也差的太大了吧!」
大師兄帶著我穿街過巷,路上行人絡繹不絕,卻很是有些熱鬧。這些修士穿著打扮頗為講究,應該都是劍門中有些頭臉的人物。
「這……這老闆娘是練過的吧?」我愣愣的問殷九凜。
大師兄口中對老二讚嘆不已,倒是讓我好奇心大起。
沈樓並沒有直接飛到山頂,而是帶我降到山腳處,順著寬闊石梯一級一級向上攀登起來。
那修士和大師兄坐在桌邊來言去語,說著我的姓名年齡,又在一張簿冊上勾勾畫畫。那簿冊不是凡物,書寫間溢出微微流光,不知有何名堂。
我搖搖頭,心說這不廢話么。
「你且去雲棲鎮錢莊,開個戶頭,再把銀子兌成銀票。日常花銷單憑這點兒肯定不夠,每個弟子都得靠自己的本事在劍門謀生。要麼靠自己修行的手段,煉些器物丹藥互通有無;要麼就找一份差事掙些銀錢。還記得你在朔方城強闖的錢莊么?那是混天劍門在俗間開辦的;那兩個抓你上山的傢伙,便是一對兒引氣期弟子在打工賺錢。」
「老四和六姑娘。」
「沈師兄,終於來啦?掌門特意跟我們交代了一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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