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依偎在一起，身體互相傳遞著熱意。
張秀英覺得失笑：「人死就是一捧灰渣子，哪會變成星星啊。」
她出去的時候又朝著旋轉木馬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女生隱隱綽綽的身影依舊還停在那兒。
姜懷夕沒多想，給她遞了過去。
張秀英起身湊近窗戶往外看：「她有點不對勁。」
張秀英語氣嚴肅了起來：「你知道的，我在殯儀館幹了很多年，我見過很多死人人，我知道一個人個人身上布滿死氣是的時候是怎麼樣的。」
張秀英眸光一怔。
沈素卿看不太清楚，從包里摸出眼鏡戴上：「哎喲，你別說，還真是。」
路上的夕陽，壞了的車子，偶遇的人，客棧里滿是鮮血的地板和床單，今天的日照金山和此刻的帳篷。
「沈素卿，我六十多了，不是十六。」
宋聆秋的身影又出來了，她的目光落在遠處那道身影上，想了想，將手電筒固定在帳篷上，光遠遠地朝著旋轉木馬照過去。
那樣的眼神張秀英太熟悉了。
張秀英臉上滿是落寞：「素卿啊，我都快要忘了玉英長什麼樣子了。」
張秀英揚了揚下巴：「我一猜就是聆秋，m.ｈeｔuｂoｏk•ｃｏm•ｃｏｍ肯定是她。」
「來你夢裡做什麼？」
沈素卿笑她：「照你這意思，我跟她相互惦念著，你跟她就不，所以她去你夢裡？」
「你喲。」沈素卿嫌棄地撇撇嘴：「好啦，快過來緩緩，等十二點的時候，咱們去看星星。」
「拿個東西。」宋聆秋說：「你去不去？」
短短几天的經歷，都比她過去很多年裡的日子都要激|情澎湃。
想到她那件純白羽絨服上的污漬，姜懷夕自覺虧心，什麼也沒問就站了起來：「去。」
這裏距離他們停車的地方有點遠，姜懷夕問：「去那兒幹嘛？」
張秀英看著遠處旋轉木馬上那個孤獨而又單薄的背影，她擰著眉拍了拍沈素卿：「素卿，你看到那個小姑娘了么？」
「姜懷夕。」宋聆秋又叫：「陪我去車裡一趟。」
然後她向前走去，那束光一點一點地向前移，直到她走到帳篷跟前，宋聆秋才移開手電筒。
她盯著那雙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走上去不由分說地將羽絨服套在女生的身上，又把帽子給她戴上。
沈素卿反握住她的手：「因為你把
https://www.hetubook.com.com聆秋教的很好，所以她放心。」
「倒是夢到過幾次，每次就那麼笑眯眯地看著我，也不說話，我叫她也不理。」
沈素卿長長地呼了口氣，頓了好一會兒，她問張秀英：「你這些年夢見過玉英么？」
宋聆秋站在帳篷外面好一會兒，到底沒想到該怎麼開口，最後只是將羽絨服放在門口，走到遠處又用手電筒晃了晃才急匆匆地跑回她們的帳篷。
她笑起來，撿起衣服進去。
張秀英走的歪七扭八，眼前突然出現一束光照亮前方的路，她停下該來，目光隨著光束看過去。
營地里其他人好像都沒有發現她。
她一路顛簸著走到旋轉木馬跟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小姑娘？」
張秀英先緩好了，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對於她來說是如此新奇。
「我也老了呢。」沈素卿摸了摸自己的臉，聲音落寞：「她從來都沒有來過我的夢裡。」
張秀英給她指著：「你看，就那兒，那個旋轉木馬那裡，這裏這麼冷，她穿的那麼少，這得多危險？」
女孩沒聽到，她又叫了兩聲。
張秀英坐回去，嘆了口氣抱
hetubook.com.com住沈素卿的肩膀：「要是玉英在該多好啊，她最喜歡看星星了。」
沈素卿聲音里還帶著笑：「怎麼不對勁？」
沈素卿嘆氣：「張秀英，我說你這人怎麼還是這麼無趣？小時候看童話本子，你也是動不動就要潑人涼水，忒討厭。」
她看了看，轉身對姜懷夕說：「姜懷夕，手電筒遞給我。」
「一點都不好……」
沈素卿盤著腿在床上捏腳，見到羽絨服的時候很吃驚：「喲，這是誰這麼好心，我還擔心呢，你去做好事，今晚可怎麼過。」
「然後……每次她來我夢裡，我都跟她說聆秋的情況，後來她就不來了。」
宋聆秋整理帳篷帘子的時候看到張秀英的身影，雖然只有大概的身形，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張秀英。
「她在天上做星星呢。」沈素卿說。
說完這話，她擔心女孩拒絕，又很快離開了。
「我們也惦念著。」張秀英張嘴就來：「她想看看聆秋呀。」
那孩子終於緩過來看她，神情茫然，更確切的說，是心如死灰。
沈素卿問：「你怎麼知道是聆秋？」
凌白準備的手電筒射程很廣，她只是向前走了幾步，就打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電筒，光亮朝著張秀英的腳下照過去。
張秀英滿眼是笑：「聆秋送來的。」
她也呼了口氣：「我都老成這個樣子了，臉皮皺皺巴巴的，皺紋一道疊著一道，她倒好，永遠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扎著兩根大粗辮子，黑黝黝的我都羡慕。」
光晃過來的時候，張秀英好奇地出來，沒發現什麼人，要進去的時候，目光一垂，就看到了門口的羽絨服。
四十年前康志強侵犯她的那天晚上，母親去世的那一天，過去的很多年裡，她在路邊看著來往的車流想衝過的時候，站在小區天台想跳下去的時候，她都是這樣的眼神。
她陪著宋聆秋一路到停車的地方，見她打開後備箱，從裏面一個行李箱里拿出一件羽絨服。
凌白選擇的都是最好的帳篷，帳篷上有個小窗戶，可以遠遠的看到外面。
她們拿著那件新的羽絨服回去，姜懷夕只當她是嫌棄自己弄髒了自己的衣服，沒成想到了帳篷跟前，宋聆秋讓她先進去，自己去了沈素卿和張秀英的帳篷。
張秀英一臉擔憂，忽然起身拿起自己的羽絨服就要往外走：「不行，我得給那孩子拿件衣服過去，這大冷天的，凍壞了怎麼辦和*圖*書？你別出來了，我過去一趟馬上就回來。」
她笑的溫柔而又慈祥：「待會還要看星星呢。」
「天挺冷的，你別著涼呀。」
張秀英摩挲著沈素卿的手指頭：「我媽去世這麼多年了，她也沒來過我夢裡，她活著的時候跟我說過，彼此惦念著的人，就不會去對方的夢裡，來一次，活著的人傷心一次，玉英怕你傷心，怕你多想，又怕你折磨自己，來你的夢裡才怪。」
張秀英目光里滿是感慨：「這世上哪有童話呀，有時候日子都過不下去。」
沈素卿這才睜開眼睛，她爬起來也看過去：「哪兒呢？」
姜懷夕心想，怪不得宋聆秋能成為大老闆，就算是出來旅行，她也都會在每一個選項后時刻準備著一個Plan B。
沈素卿低低的笑：「然後呢？」
沈素卿抓住她的手，閉著眼沒起來：「什麼小姑娘？」
看到站在那裡的人是宋聆秋的時候，她鼻尖酸酸的，又感動又難過。
沈素卿和張秀英的帳篷里，兩個人進去后先狠狠吸了大半罐的氧氣，她們的體能到底比不過 姜懷夕她們，兩個人癱在床上好半天，誰都沒有說話。
沈素卿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話，張秀英就已經急匆匆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