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踩過的那隻耳機壞了。
姜懷夕臉色還有點蒼白,她搖了搖頭:「我沒事了,不用休息。」
陳酌頌一把將人扶起來:「懷夕,你怎麼了?」
姜懷夕不願意在這裏探討去或者不去的問題,只能隨了他的意,帶著他坐上了前往目的地的三輪車。
陳酌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害怕自己的觸碰和擁抱會讓她反感和驚慌,最終只能握住她的手腕,克制而又無措:「姜懷夕,我可以修,我可以給你修好。」
耳機拿出來的時候,她手一抖,耳機掉在了地上,隨著船身的顛簸,耳機順著甲板的坡度咕嚕嚕地滾遠,姜懷夕忙著起身去撿耳機,但突如其來的不舒服讓她眼前一黑,整個人膝蓋一軟就跪在了甲板上。
但那些冰涼涼的汗水似乎怎麼都擦不完。
上岸的時候,陳酌頌還一直扶著她,直到兩人站定,陳酌頌才問她:「懷夕,你怎麼樣?」
姜懷夕內心焦急無比,但此刻她的精神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和_圖_書制住了一樣,她甚至連開口的能力都沒有。
姜懷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陳酌頌笑了笑,身體微微往後仰了仰,替她擋住了照過來的太陽:「如果我後悔,你不是應該開心么?」
姜懷夕皺眉:「什麼?」
她喝了葯,收回目光,躊躇了一會兒才說:「陳酌頌,我不是去玩的,我是……」
陳酌頌從未見過一個人的臉上有如此悲傷和無助的眼神,即便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對方已經在極力地克制著自己,但她整個人好像已經被這種情緒裹挾,她根本難以對抗這這種痛苦。
聽到外公的聲音,姜懷夕就像是在茫茫無際的海上抓住一葉扁舟,她整個人都縮起來,自動發出屏障將自己包裹著。
「那就好。」對方看了眼陳酌頌:「那我現在帶你們過去。」
正好有人走過來,並沒有發現地上的耳機,正好一腳踩了上去。
她知道自己又熬過去了一次。
陳酌頌能感覺到她hetubook•com•com的痛苦,但在這一刻他又清晰地認識到:他好像什麼都幫不了她。
姜懷夕看向陳酌頌:「你要不先去找住宿的地方吧,我去工作。」
姜懷夕的身體縮在一起,她低著頭,張開嘴大口地呼吸著,試圖像是往常一樣來對抗每一次這樣孤立無援的時刻。
坐上上島的輪船時,姜懷夕都不知道該跟陳酌頌說什麼。
姜懷夕的動作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耳機放在了他掌心。
還是陳酌頌遞過來一瓶水,手心托著兩顆葯:「秀英阿姨說你們昨晚喝了酒,這是解酒藥和暈船藥,你要不……」
那種彷彿被全世界拋棄,找不到一絲容身之地的感覺讓姜懷夕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她幾乎是慌亂地去找自己的耳機,在這個當下,她必須依靠外公的聲音才有可能熬過這種痛苦。
他又跑回來,幾乎有點笨拙地將耳機塞進姜懷夕的耳朵里。
姜懷夕忽然覺得有些愧疚。
姜懷夕難以控制眼m.hetubook•com.com淚掉下來,她的身體輕輕顫抖著,目光盯著她被人踏過的耳機。
「給我吧。」陳酌頌伸手過去:「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會修,是真的會修。」
他已經感受到姜懷夕手心的溫度慢慢回暖和變得乾燥,他鬆開她的手:「要不要先在這裏休息一下?」
姜懷夕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感受,她的每一條血管,每一處神經似乎都被人把持著。
她無比委屈地說:「我的耳機壞了。」
「沒事。」姜懷夕打起精神:「我會在這裏住一晚上,明天會有……嗯,會有朋友過來。」
陳酌頌搖了搖頭,有點堅定:「我跟你一起去。」
輪船劃過海面,海風徐徐,激起一層又一層的浪花,姜懷夕忽然有點暈海。
「不要擔心。」
她聽不到周遭所有的聲音,她只覺得自己徹底被這個世界所拋棄,天大地大,沒有一處是她的容身之地。
「如果僅僅因為你的工作而後悔,我這樣的人也沒有什麼必要跟你有什麼牽扯,你和-圖-書應該慶幸,一次簡單的共同出行就能讓你剔除人生中一個爛人,而在此之前,你對這個人的印象還不錯。」
輪船到中途的時候,姜懷夕忽然覺得很不舒服,那種不舒服並非暈船的不舒服,而是這些年來,不知何時何地冷不丁就會出現的孤獨感和失落感,它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突然席捲而來。
同行的警察接了電話走過來,跟姜懷夕說:「姜小姐,待會我處理完後續問題就要離島,你可能得遲一點了……」
她取下耳機,看著那隻已經聽不到聲音的耳機頓了頓。
陳酌頌將人放在座位上,跑過去撿回了她的耳機,他大概知道耳機里是什麼,他知道耳機里的聲音是姜懷夕此時此刻的良藥。
人的身體出了問題,可以忍耐,可以吃藥,可以等痊癒,可是這種精神和心靈被控制的痛苦,好像吃多少葯都沒有辦法,就算是熬,它也必能讓你百態盡失。
她覺得陳酌頌說的非常對。
「其實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待會我要面對的和*圖*書是一個怎樣的情況,你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工作,我是覺得……你或許會後悔跟我一起來。」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和肉體被撕裂開來,明明她的身體想要收回來,但她的靈魂卻總是在催促著她。
別人又做錯了什麼呢,她憑什麼給別人臉色看呢,她在驕傲什麼?
她的手很涼,手心汗津津的,陳酌頌又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她手心沁出來的汗。
或許是因為陳酌頌的存在,又或許是像曾經每一次一樣,是耳機里一聲又一聲慈愛的呼喚,船到岸的時候,姜懷夕抬起頭來,黑漆漆的眼前又開始有了畫面。
姜懷夕局促地看過來,剛要開口,他已經急急地說:「我已經吃過暈船藥了。」
「你是去工作的。」陳酌頌說:「我知道。」
她從未有一刻這麼難以控制過自己。
姜懷夕雙手冰涼,後背一身冷汗,身體微微顫抖著看向他,她想說自己沒事,但是鋪天蓋地的悲傷翻湧而來,她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