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科瓦諾夫所沒想到的是。
但事已至此卻仍不算完,那一表斯文的傑佛遜先生,不但「好言」提醒了科瓦諾夫「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叮囑了「你沒有資格同我談,你的頂頭大領導才有」,最後強調「以良好的合作關係來體面收尾對大家都有好處」做結語。
下意識間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聽錯了,在將這聽上去本就不可思議的話語品出來味兒之後,科瓦諾夫臉上僅存的情緒就只剩下雙目幾欲噴火的憤怒。
「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在乎他嗎?大衛可是為了你手裡這東西丟了性命!他到死還不忘執行來自於你的命令,讓我把它交還到你這裏,而你卻在這裏只顧在乎一個沒有生命的冰冷鐵皮盒?」
「……」
「……」
「基於我們同貴方簽訂的安保合同,對於大衛的死我們決定暫不追究、但保留事後追溯調查的權力。請代我向馬拉申科將軍轉達並致以送還遺物的謝意,衷心希望這www.hetubook•com•com不會影響到我們接下來的合作。」
「反正就是這麼個鐵片,院長同志說這東西值得交給那大衛的家人,對軍人有特殊含義。我想既然他們都是美國人那就應該說的沒錯,最起碼人家比咱倆可了解多了。」
不管自己的話派沒派上用場,能見到好兄弟如此反應就是好事的蘇洛維琴科現在只是個高興。
而後便從床邊站起身來,提起了那隻幾個小時前還是個大活人的小盒。
聽到面前送還遺物的科瓦諾夫少校不乏情緒起伏地如此開口,暫時停下了手中動作的傑佛遜只是稍一扭頭、連眼皮子都不帶抖地輕言說道。
「別怪我多嘴,但別跟那種人生氣發火,有啥事兒回來跟我說,行嗎?」
就像對師長同志所承諾的那樣。
提著骨灰盒的科瓦諾夫已經行至門口,並不打算相隨的蘇洛維琴科還不忘放心不下地補了一句,得到的只是科瓦諾夫頭也不回的肯定手和圖書
勢與離去的背影。
「真是他媽的讓人開了眼界,這婊子養的斯文敗類,呵……」
在看到連門都沒關、只是虛掩著之後,一下子就猜到了平日里注意細節的老同學,現在必然是心不在焉。
來時輕於鴻毛,死時更沒有重若泰山。
「哦,對了,還有個東西……」
「哦,對了,大衛遺體的事可以儘快處理了。請儘快安排火化,我們會將大衛的骨灰帶回國的,就有勞少校先生了。」
「我去取骨灰的時候,院長同志一併交給我的,他說這玩意兒是美國當兵的身上的必備物品,好像是身份證一類的作用,叫什麼……軍牌?」
「哈,這就對了!」
至於說為什麼,那隻能說是簡單到連猜都不用猜,無法就此說服自己放心得下的蘇洛維琴科選擇了輕輕地推門而入。
甚至還不忘臨了再補上兩句,在科瓦諾夫本就已經被噎得說不出來話之時,再來一記「追加傷害」。
「我去送過去吧,沒理由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那樣的人渣面前逃避不理,最該為自己的良知感到羞愧的人是他自己才對。」
沒有心思和科瓦諾夫繼續「糾纏」下去的傑佛遜先生轉身離開,看來今日已經到手的「巨大收穫」令他打消了任何再前出採訪的念頭。空留就此被「放了假」的科瓦諾夫自己琢磨,在今天剩餘的時間里如何「不浪費光陰」。
「還在想白天的事?這都晚上了,你累不累?讓腦子歇會兒吧,行嗎?我的大優等生。」
直到科瓦諾夫離去上樓的腳步漸行漸遠,留在科瓦諾夫的房間里等好兄弟回來的蘇洛維琴科,才在掏著煙盒之餘不禁搖頭「感嘆」。
「人已經燒了,灰都裝這盒裡了。你現在再想這些還有什麼用?」
對於那個為了他的「命令」去赴湯蹈火、最終丟了性命,至死還不忘把相機給他交還回來的年輕人,一名因傷殘退役而有功于祖國的軍人,看上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與傷心。
https://m.hetubook.com.com「一不是你的問題,二那是美國人,他美國佬怎麼樣說到底跟咱有個屁的關係?那種腐化惡臭的地方要全都是正經好事兒那才叫稀奇。醒醒吧,好兄弟,別指望一堆爛人跟你講什麼正義道德,你這是在屎里找金子,根本沒戲。」
一條本為英雄的生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客死他鄉,淪為了他人達成目的的工具而丟了性命,死得這麼讓人毫不在乎、不比腳底板下踩死了一隻螞蟻強了多少,至少在真正有權定義大衛死亡的自己人那裡確實如此。
那看上去一表斯文的傑佛遜先生,此時此刻似乎只關心剛剛到手的那東西,那台帶血的相機是否完好、狀態如何。
科瓦諾夫完整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執行了來自馬拉申科的命令,在帶人離開野戰醫院后緊接著回到了不久前,還差點和那傑佛遜吵起來的前沿觀察哨內,連帶著死亡的噩耗與最後的遺物一起。
一邊讚賞著自己好兄弟能正視問題、重新打起精神,一邊又猛hetubook.com.com然想起了什麼的蘇洛維琴科,緊接著從口袋裡掏出了個小物件遞到了科瓦諾夫面前。
「直面那種爛人和噁心事兒才是該有的態度,把握住自己你就贏了。但我估計那號人渣根本不可能有良知,這會兒正捧著那死人照相機偷著樂也說不定呢。」
接過手中的這拴著鏈子的金屬牌不是蘇聯軍人也有的同類物品,同樣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的科瓦諾夫只是簡單打量了一下,緊接著握于掌心之中揣進了口袋裡。
在這接下來的絕大部分時間里,科瓦諾夫都是在對今天一整天所發生事情的思考與感悟中度過的,來自師長同志之口的那些不曾忘記的話語同樣在耳邊回蕩。
原本靜靜坐在床邊思考中的科瓦諾夫聽罷悄然抬起頭來,深邃的眼神之中似是得出了什麼感悟,但卻不是因為關心自己的好兄弟剛才的話語。
安保任務尚未完成、明天仍然要跟著隨隊前出,暫時無法率隊歸建的蘇洛維琴科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科瓦諾夫的房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