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了彈手裡的煙灰,思緒逐漸在記憶深處清晰起來的阿爾西姆,隨之把煙塞回了嘴裏叼著並繼續說道。
「但是那傢伙手裡的大機槍分量不輕,我的反應速度也不比他慢多少。」
「那得看你願不願意講,你要是願意講我肯定也願意聽。」
「和很多人的答案一樣,那是在斯大林格勒,在斯大林格勒的某一天里,我差點把命丟在那兒。」
「他向後退、我也向後退,兩股力道這麼一撕,一眨眼就把他整個右手虎口上的肉全咬了下來。當時就能看到白花花的骨頭,那傢伙疼的立刻像殺豬一樣。」
阿爾西姆居然願意講故事,這是蘇洛維琴科所沒想到的。
手裡捏著煙的阿爾西姆咧嘴一笑,回答他的自然是蘇洛維琴科連想都不帶想的肯定答案。
「你那手勁兒單手拎122炮彈跟玩似的,這得是什麼樣的納粹吃了你一拳才後退兩步而已?」
「你以前打過多糟糕的仗?最糟糕的仗是什麼?」
「應該是中期的事,那時候和*圖*書我們剛剛撤進斯大林格勒里沒多久。」
「沒什麼,只是……好吧我就隨便問問,打發時間而已,你要是不願說那就等以後。」
靠著背後剛剛搭起來的機槍陣地、坐著屁股下面的磚渣子廢墟,一人嘴裏一根煙的哥倆隨即開始了追溯回憶的對話。
「這傢伙一吃痛、下意識地往後嚎著起身,想掄圓了胳膊把我甩掉。我就順勢把腦袋往後一扯,嘴巴還是死死咬著。」
「那幫納粹跟別的一般納粹還不太一樣,手裡一把拉大栓都沒有,清一色的全自動武器,機槍到衝鋒槍是他們的全部火力構成。之前我們在那棟樓里守了三天了,三天里擊退了所有來襲的敵人,但這一次,德國佬看起來是吃定了我們想要一口氣拿下。」
一口煙氣雲霧繚繞,兩口共鳴仙氣飄飄。
「我這邊倒地吐血,那傻X納粹也上了頭,直接嚎著衝過來掄起拳頭就往我面門上砸。」
「呵,這麼想聽故事?」
「……」
「當時我想可能和圖書就這樣了,今天差不多就交待了,不過還是得盡量臨死前多殺幾個、找找樂子。」
「我當時也驚訝我居然沒打動他,我以為那一拳最少能把他撂倒。結果這混賬站穩了腳跟就像沒事一樣立刻掄起手裡的機槍朝我打過來,我一下子沒閃開,槍托直接打在我右胸上,當場我就感覺自己像破布娃娃一樣側飛出去,後來才知道就那一下已經斷了三根肋骨。」
確實也是隨口一問的蘇洛維琴科給不出什麼像樣的理由,倒是阿爾西姆這邊接下來的反應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我正在給手裡的波波沙換子彈,一個端著MG-42的納粹傻大個就朝我沖了上來。不過他沒第一時間看到我,他以為拐角後面沒人,當時我看著他、他看著我,誰眼裡都是驚訝的樣子,而且最先抬手的還不是我、是他。」
將手中從地上撿來的MG-42,架在用木板和搬來的混凝土渣子堆成的掩體上,塞入滿填的子彈帶m.hetubook•com.com扣上機匣、子彈上膛。
「所以你看,到了柏林這裏,我們保留了絕大部分建築完好,實際上並沒有摧毀太多的建築。這就是斯大林格勒的作戰經驗,躲在廢墟掩體里的敵人遠比躲在樓里的敵人更難對付,最起碼後者躲在哪兒是可以大概猜到的,但前者卻不會。」
「怎麼突然問這個……」
聞言的蘇洛維琴科顯得一臉驚訝,儘管和阿爾西姆相處時間不長,但他可見識過這斯拉夫猛漢的手勁兒到底有多大。
無言的蘇洛維琴科不知道說啥是好,而阿爾西姆呢?悄然開口的訴說則仍在繼續。
「但他們得到的、換來的,不是前進道路的暢通無阻。我們斯拉夫人讓這些納粹分子見識到了什麼叫堅不可摧,他們炸得毀我們的建築、但摧不垮我們的意志。我們繼續拿起武器,在比建築物本身還要更堅固、更難摧毀的廢墟里跟納粹戰鬥。每一個牆縫、每一個廢墟狗洞都可以是我們的陣地,那些納粹根本防不勝防。」
m.hetubook.com.com「呼——」
「他是個工人,參軍前是伐木場的伐樹工人,我也是後來才從俘虜的嘴裏打聽到的。拿現在的對比來說,那傢伙壯得就像納粹裝甲部隊里的虎王坦克。」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有一天,我所在的半塌廢墟樓里,等來了一群武裝到屁股的納粹狂徒攻擊。」
「兩步?!」
親自上手處理陣地的阿爾西姆忙活著手裡的活兒,對一旁同樣在幹活兒的蘇洛維琴科問出的這問題感覺有些……驚奇,算是吧。
「狗日的納粹火力太猛,我們這些人不是累得快要虛脫就是身上帶傷。體力跟不上納粹、手裡的傢伙事也不如,再加上那幫傻X跟瘋了一樣不顧傷亡也不帶停地往上沖,很快就打到了頂樓最後一層,那是我們最後的陣地,總共就只剩下算我在內的六個人。」
「挨了那一下之後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傢伙的拳頭接不得,真硬接的話要出事。」
「很多人都覺得如果用飛機大炮把一座城市徹底摧毀,那就應該不用和敵人打近身hetubook.com.com廝殺的戰鬥了。德國佬那時候就這麼想的,他們調動了所有能調動的飛機坦克大炮,把大半個斯大林格勒炸成了一片廢墟,給他們的攻擊開路。」
「……」
蘇洛維琴科此時此刻的狀態已經不止是無語,更多的是在聽到阿爾西姆那「繪聲繪色」形容之後的「很他媽震撼」。
安置完了手邊這處機槍位,稍微有點空閑時間可以讓哥倆喘口氣歇歇,確實對這樣的牛人經歷感興趣的蘇洛維琴科那叫個相當識相,趕在阿爾西姆再次開口前趕緊就先把手裡的煙遞了上去。
「我腦袋一偏勉強躲開了第一拳,拳頭砸下來跟砂紙狠狠蹭了一下我的耳朵一樣,疼的不輕。但當時顧不上這些,他騎在我胸前在上、我被壓著在下,不趕緊想點辦法只能被動挨打,但那種情況又有什麼好辦法呢?我只能張開大嘴一把咬住了他的手腕,用盡我最大的力氣。」
「我左手按住他手裡的槍,右手把波波沙扔了掄起拳頭,照準他臉上來了一下把他當場打得趔趄往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