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手腳麻利把碗筷端去灶房，她待會兒想叫衛大虎帶她去瞧瞧家裡那兩畝地，還想在院子旁邊墾塊地出來種點家裡常吃的蔬菜。
衛家雷打不動一天三頓，不吃實在受不住，衛大虎吃得多餓的快，自個在山上時還會捉只野雞或在溪里捕條魚烤著吃，桃花中午省下一碗米，吃的衛大虎是把盆底都刨乾淨了，放下筷子意猶未盡說：「桃花，夕食多下兩碗米，不夠吃。」
桃花把引火柴塞進灶膛里，拿了兩根乾柴交叉架著搭在火上，隨後拍拍手中碎屑，起身走到衛大虎面前，拉著他要去看放在爹房裡剩下的糧。
衛大虎雖是信誓旦旦家裡糧吃完了他就去鎮上買，但手中錢罐子里就躺著幾個銅板，桃花午間做飯時，忍不住少下了一碗米。
桃花端著碗，好半晌才艱難點下頭：「好。」
桃花打開一看，裏面空蕩蕩躺著幾個銅板。
昨日婚宴，三花給她端的便是一大碗白米飯，桃花不知外頭的席面如何，想來應該是不至於用新米招待，否則她真的要心疼了！
她默默在心中計算一家三口一頓需要多少糧食，思及自家男人拿盆當碗的飯量，心中狠狠心，尋思著待會兒做飯多下些粗糧。他們家這一年可就指望著這些了，若不省著些吃，怕是撐不到明年糧食下來。
衛大虎難得聰明一回，見她面色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連忙伸手抓住她的雙肩，穩住她的發軟的雙腿：「桃花你別慌ｈeｔuboｏk.com•cｏm啊，你急啥啊，這不是有我在嗎？咱們家田少糧食不夠吃每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去鎮上買糧就行了。桃花桃花你別害怕，我不會餓著你的。」
她從灶房的窗看向外頭院子，這月份天氣且熱著，衛大虎打個赤膊忙得熱火朝天。衛老頭在旁邊站在消食，指揮他這樣弄那樣搞，爺倆偶爾斗個嘴，熱鬧的很。
「打獵掙錢，獵到稀罕玩意兒賣給鎮上大戶人家，能換好些銀錢。」衛大虎笑著安撫她，他沉穩的聲音和堅定的語氣給了桃花一絲絲安慰，「桃花你放心，你嫁給了我，我便不會讓你餓著肚子。真的餓不著，我打獵可厲害了，爺都說我是天生的獵戶，天生就該禍害山裡那群東西。」
「你哪來錢買糧食……」仍誰突然知曉家中糧食只能吃倆月都會撐不住。
桃花想，自己應是嫁了一個很好的人家。
摘果子是其次，她跟著去瞧瞧有沒有能吃的野菜之類，正好挖些回家。
衛大虎瞅了眼他爹，不敢繼續撩撥老虎鬚，起身去院子收拾他早上砍的竹子，今天下午要把院子圍起來。
「你想買田，等我賺了銀子就買。」只是我不愛種田，衛大虎在心頭小聲嘀咕，整日扛著鋤頭翻地，一點意思也沒有，哪有在山裡來得有意思。
大蟲再可怕，在飢荒年代也沒有餓肚子可怕，人在沒有東西吃的時候，便是被大蟲咬死，死前都要啃下它兩嘴毛和圖書。
深山裡吃食可多，每年成熟的果子只有鳥雀啃幾口，無人採摘，待熟透后全部掉到地上壞掉肥了土。能吃的野菜多不勝數，榛子樹成片的長，雨後更是滿山的菌菇，采都采不完，尤其是山澗小溪里的魚，肉質緊緻鮮美，隨便用火一烤便是一道美食。
她不說話，衛大虎便當她答應了。娶了媳婦就是好，往日他只能一個人進山，如今倒是能帶著媳婦一起，有人說話陪伴在身旁，只是想想心中便歡快的很。
衛老頭聞言放下竹片，點頭道：「不用管我，你們自去忙。」
衛大虎從他爹的房間里扛出一大袋糧食，桃花跟在他身後進了灶房。衛大虎把糧袋丟地上，桃花抬頭看向他，問道：「是今年新下的糧嗎？」
可是，在她親眼見識過自家男人的食量后，她真的說不出「省著些吃能撐到明年」這種話。今日吃朝食時，爹的胃口也是極好的，家裡兩張大嘴，她便在自己再省，也省不出他們的口糧啊。
「桃花你做飯真好吃，爹做飯就難吃的很，青菜蔫不拉嘰的，跟大舅家豬圈裡的豬吃的豬食一個樣。」衛大虎摸著肚子，沒吃飽好難受。
桃花點頭。
桃花笑了笑，低頭繼續刷碗。
深山雖危險，亦有許多尋常人不知道的好處。
村裡許多人家一天只吃兩頓飯，故而朝食用得晚，夕食用得早。
她把衛大虎推開，徑直去灶房盛了一碗涼水，從碗櫃里抱出罈子，用木勺和圖書挖了些蜂蜜，兌好後端去院子：「爹，您歇會兒，喝些水。」
明日，明日她也「進山」去！
「今年收成尚可，繳了稅剩下的估摸能吃兩個月。」衛大虎拿水瓢舀了半瓢水，仰頭咕嚕咕嚕一通牛飲。
而窮苦人家，幾乎年年都在飢荒。
只是可惜，在野獸橫行的深山並不適合種糧食。今日下種，明日它們就能給你刨出來吃了，白費一番辛勞。
「這是我存銀錢的盒子，日後交給你保管。」衛大虎絲毫沒有自己交個空蕩蕩的儲錢罐給媳婦有什麼不對，他認真保證道：「桃花放心，日後我一定多獵些野物去賣，我給你好多銀子存著買糧。」
不過他識趣地沒有說出來，桃花這會兒滿心擔憂未來餓肚子，他哪裡忍心說出來讓她不安。
她以前在錢家時，家中的米面糧食都是娘在掌管，一頓用多少都是有定數的，一袋糧食放在灶房隨意取用，這是萬萬不敢想象的豪邁之舉。
兩個月後咋活啊！
「……」桃花抬頭看了眼衛老頭，衛老頭也是一副沒吃飽的樣子，見兒子開了口，他便不說話了。
桃花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手指都在抖，家裡這兩張嘴太能吃了啊……
衛大虎險些嗆著：「咋、咋啦？」
她得親眼瞅了心裏才能有數。
都是今年才下來的新糧，按照家中糧食每年只能吃兩個多月的造法，是完全沒有陳糧一說，連粗糧都沒有，她問過才知曉家中沒有拿新糧換粗糧的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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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大袋沒有脫谷的糧食整齊堆放在角落，瞧著是不少的，就桃花這些年掌管灶房的經驗來看，把新下的大米拿去鎮上換成粗糧，一家三口省著些，再勤快些進山挖點能吃的野菜，倒也能撐到明年收成下來。
除了家偏僻了些，危險了些，男人掏蛇洞的癖好詭異了些……再無能挑剔的地方了。
衛大虎點頭：「家裡屋子少，糧食都放在爹的屋裡，他屋大。日後放灶房裡，你取用方便些。」
「只能吃兩個月？！」桃花原本正在拿引火柴往灶膛里塞，聞言手一抖，差點沒拿穩手上的松毛，她瞪大雙目看向衛大虎。
「能買田嗎？」桃花沒有嫌棄這個啥也沒有的儲錢罐，只是問若是有錢能不能買田，有田就會有糧，而且田是自己的，只要不是遇到荒年，只要耕種便年年都有產出，用銀子買糧花費大，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一路說著話，倒是半點不枯燥，大姑娘初嫁人變成別人家的小媳婦，從一個熟悉的環境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心中本是惶恐不安的……桃花在未出嫁前心頭也曾惶恐茫然，不知未來的男人是什麼性子，公爹是否嚴肅，家中親戚長輩好不好相處，平輩中有沒有那等掐尖好強的性子……如今不過短短一日，她內心的種種憂慮卻已散去。
「知道了。」衛大虎應道，家中也沒有頓頓白米飯，粗糧昨日辦席面用完了。
衛大虎便帶她去了爹的屋子。
他總歸是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讓她受傷的。
這年頭掙錢多難啊？去碼頭扛一天包才十幾個銅板，一年下來再好的身體都能糟踐壞，那十幾個銅板又夠買多少糧？桃花非但沒有被衛大虎安慰到，反而一想到未來的一整年裡，一大半的月份都要靠掏錢賣糧吃，她整個人就頭暈目眩，站都站不穩。
桃花想摘果子，但她害怕大蟲。
回到家，衛老頭依舊坐在院子里篾竹片，桃花叫了聲「爹」。
說完，生怕桃花不信，他拉著桃花回了屋，從床底下掏出一個木盒子遞給她。
桃花煮飯時心疼夠嗆，囑咐坐在灶口幫著燒火的衛大虎：「你改日去鎮上買些粗糧回來，哪有頓頓吃白米飯的，又不是大戶人家。」只有那些大戶人家才頓頓□□米，農戶人家都是雜糧混著吃，大米飯多金貴啊？只有家中來了貴客時才會拿出來待客。
「今年新下的糧食，就只夠我們家吃兩個月？？」
桃花欲哭無淚，想到兩個月後家中便要斷糧，她整個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且桃花老覺得哪裡不對勁兒，若進山這般危險，衛大虎又為何一臉雲淡風輕模樣，進山在他口中，就和村中漢子扛著鋤頭下地一般習以為常。
若非山中野獸橫行不適合種莊稼，否則他現在便帶桃花進山去看看他相中的地界。那裡地處平坦土地肥沃，周圍還有條小溪能灌溉，開墾出來比村裡那些肥田還要適合種莊稼。
那意思明明白白，聽你男人的。
衛老頭抬眼：「豬食你也吃了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