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人都見了血,陳大石兄弟倆被周家人用鐮刀剜了個血流不止,李大郎能平啥事兒?他都擔心自己上去會被陳家人拿扁擔打死。
李大郎乾笑兩聲:「我娘身體有些不舒坦,爹在家照顧她呢……」
面對村長他不敢發脾氣,村長一走,他臉上的表情就維持不住了,看著周老頭兩口子,皺著眉道:「岳父岳母,你們咋這麼衝動,也不說先往家裡走一趟,咋就這麼帶著弟兄們打上門了?這叫我們日後在村裡咋做人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她不像村裡的潑婦們撒潑打滾,她是真的委屈傷心,一把年紀當著全村人的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李家人不識好歹也就罷了,大家都是一個村的,打了架落了埋怨,頂天日後我們兩家不再來往,可他們這是什麼意思?啊?連周家人都上門來鬧?!李家口口聲聲說周苗花被我兒媳秋燕打得下不了床要死了,要準備棺材了,話里話外都是我兒媳下手重!可你們瞧瞧,你們長眼的都親自瞧瞧!我兒媳這臉被她打成這幅模樣,臉上沒半點好的,她都不敢叫我家鵝蛋鴨蛋瞧見,當兒子的看見親娘被打得這麼慘,小兒晚上要夢魘的啊!!」
「這話,不是你們自個傳的?」周老頭壓著火問李大郎。
眼見事情鬧大了,村裡人來他家叫人,李大郎和周苗花才被趕出來平事兒。
「老天爺您開開眼!!」
這句話就跟捅了馬蜂窩似的,大舅母一把推開兩個兒媳,她幾個大跨步衝到周苗花面前,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啪啪啪幾個大耳刮子甩到她臉上。
大河村的村民這會兒彷彿有了點同村人的同仇敵愾,一個個怒視這群外村人,連帶著李大郎夫妻都被團團圍住。
周老頭幾番開口想說話,可沒人搭理他。
周家的年輕漢子本還強撐和圖書著一股勁兒防備著陳家人,眼下見周苗花好好的,除了腦袋上禿了一塊,臉上青紫一片,她渾身上下胳膊腿沒少一點,精神頭十足哪裡像是要準備棺材的樣子?
被他們攔在身後的院子里,陳大石的兩個兒子緊緊抱著小姑三花的兩條腿,小臉驚慌失措嚇得哇哇大哭。
一個村的人半點不齊心!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攔下周家人,哪裡還會鬧成這個樣子,平白讓外人看笑話!
陳大舅看了眼兩個兒子還在流血的胳膊,他雙目赤紅,看著周老頭恨聲道:「你們上我家鬧事,打我老妻,傷我兒子,驚我孫兒,這事若沒個說法,我陳家和你周李兩家不死不休!」
李大郎認為陳家人這麼說,無非就是擔心他進山和衛大虎搶野豬,誰不知道衛大虎是陳家外甥?他們可是一家子人!
陳大舅和二弟打了聲招呼,叫他幫忙看顧家裡頭,隨後馬不停蹄帶著兩個兒子去村長家套牛車。
可眼下兩家人都見了血,若他們有理還好,可周苗花不是沒事兒嗎?就算拿她臉上的傷說事兒,那陳家的媳婦不也是一臉凄慘模樣?出嫁女和同村婦人打架,沒道理她的娘家人能把手伸到大河村來,說出去他們周家要被人指著鼻子罵橫強霸道!
周婆子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她沒想到自己頂著大太陽跋山涉水來大河村給閨女鳴不平,結果反倒落她的埋怨了??
可這事咋平啊?
真是沒個清閑日子過!
李大郎見岳父臉色不對,兩個哥哥和堂哥堂弟們表情也不好看,他偏頭吼了周苗花一聲,然後趕緊給岳家人道歉:「爹,娘,各位兄弟們,你們別和苗花計較,她也是著急了。那陳家人不講理,兩個婦人間拌嘴動手,倆人都受了傷,可他們陳家卻叫我們李家賠償他們損失,張嘴就和_圖_書是要半兩銀子一隻老母雞三十個雞蛋……他們家實在混不吝,我娘氣得狠了,就叫苗花在家裡待上半個月,躲上陳家一躲,避開這陣風。可村裡那些碎嘴婆子也不知咋擺談的這事兒,到處傳家裡要給苗花準備棺材,這,這一聽就是傳岔了的糊話嘛!」
「是汪桂花……」周婆子見閨女生氣,忙伸手去抓她的手。
大舅母也顧不上哭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捧著兩個兒子直流血的胳膊,心痛得淚水直流:「趕緊的,趕緊去鎮上尋大夫看看,可別留下病根才好!」
李大郎舉手發誓:「這事絕不是我們家傳出去的,若有半句謊話,就叫我這輩子生不出娃來。」
雖然衛大虎不在,他也不是很喜歡衛老頭這瘸腿妹夫,但衛老頭和村裡的老頭不一樣,有人扛鋤頭沒有種田像,有人拿弓沒有獵戶樣,衛老頭就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就不像個莊稼把式的老農民,他身上有讓農家漢子形容不出來的氣勢,很能唬人。
察覺到村民的變化,周老頭一張老臉通紅,連還想撒潑的周婆子都沒敢再吱聲。
他們一來,陳大舅頓覺底氣更足。
周苗花揮開她的手,吼道:「那汪桂花是出了名的碎嘴子,什麼話到她嘴裏都要變個味兒,你咋會聽她的啊!!要你們瞎操心!如果我真要死了,我爬也爬回家親自通知你!」
他雖然整日待在家中編籮筐,瞧著啥本事沒有,但眼下往周老頭面前一站,氣勢一下就顯出來了。
李大郎:「在、在家呢。」
腰間一陣兒掐疼,李大郎面不改色看著岳父。
陳家兩個舅舅站在大門口,彷彿護崽的老母雞用身體擋住身後的大門,陳大石陳二石兄弟倆的兩條胳膊鮮血直流,地上流了一灘血,大舅母髮絲凌亂眼眶通紅,兩個兒媳攙著她的雙臂。
桃花www.hetubook.com•com跟在衛老頭身後擠開人群,走到陳大舅身後嚴陣以待。
地上流了一灘的血,殺年豬也就這樣了,村長急得滿嘴燎泡拐杖直捶地,忙招呼孫子:「趕緊帶你叔去家裡套牛車!」
大舅母哭天搶地,她和周婆子廝打時頭髮被扯得一團亂,臉上也有好幾道抓痕掐印,整個人狼狽不堪坐在地上委屈哭訴,看得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周老頭臉色緩了些,罵他:「說話沒個把門,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
他岳父岳母一伙人跑到陳家鬧事,就他岳母那嗓子,嚎的第一聲他們全家人就聽見了。他娘在家裡頭樂得不行,想看陳家倒霉,叫他們敢獅子大開口要銀子要母雞要雞蛋,怎麼不撐死他們呢!都扒拉著牆角聽熱鬧呢,可誰知道這次周家老兩口這麼虎,居然真和陳家人抄傢伙幹了起來。
周老頭心頭亂糟糟的,不知眼下該如何收場,見自家婆子還扯著嗓子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甩過去:「你給老子閉嘴!哭哭哭,你哭喪呢?!」
他們家本來打算讓他媳婦在家裡龜縮一段時日,陳家人獅子大開口要銀錢母雞雞蛋,憑啥啊?他媳婦也受傷了,叫他們賠錢?他們沒叫陳家賠錢都是頂講道理了!
「她娘老子,周家十來個漢子拿著傢伙什就要衝進我家,把家裡娃娃嚇得直哭,他們卻在外頭喊打喊殺,不分青紅皂白扯著嗓子就要我家賠她周苗花的命!賠什麼命?周苗花死了嗎!她這像是要死的樣子嗎?!」
桃花和衛老頭聞訊匆匆趕來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可她周苗花呢?她像是要死的樣子嗎?!婦人家言語不和打起來,哪個村沒有這種事?就她周苗花打不得,打了就要婆家娘家齊上陣抄傢伙上門打人!!」
如果只是口頭上鬧一場,他們以關心女兒為和_圖_書由說兩句好話,指不定大傢伙私下還要贊他們兩句為人父母不容易,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他們家憑啥霸道啊?憑家裡那兩畝地?那是家裡那兩間泥土房?
婦人家鬧矛盾本是小事,就算鬧大了,賠些雞蛋銅板再說兩句好話就能揭過,如今周家人不分青紅皂白上門一通打鬧,把陳家兩個兒子打得見了血,兩家這仇是結定了。
周家的年輕漢子們瞬間感覺雞皮疙瘩都鑽出來了,他們下意識放下手頭的傢伙什,偏開腦袋不敢和他對視。
咋、咋就讓外村人到他們村抖起威風了呢?一時間,圍觀的村裡人渾身不自在,目光如刀落在周家人身上。
至於陳家人說衛大虎攔著他進山是為了他好這件事兒,李家人全都嗤之以鼻。
鎮上有些老爺就圖野豬那口和家豬截然不同的味兒,一頭野豬可是能賣好幾兩銀子呢!
李大郎不敢說話了。
周家兄弟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李大郎從小就跟在他舅舅後頭殺豬,啥場面沒見過,區區一頭野豬而已,他可是能徒手扛起兩百斤重的豬,便是那野豬性烈,他獵小的不行?而且他又不是傻子,他這不是叫上了陳三石一道嗎?若他真是點背倒霉,他就不信衛大虎能放著陳三石不管。
「咋誰傳話你都信,你是不是沒腦子啊,假使人家是在騙你呢!」周苗花氣得原地跺腳,張嘴閉嘴就是自己死了,這不是咒她嗎?真晦氣!
「親家公婆在村裡鬧出這麼大陣仗,你爹娘倒是沉穩坐得住。」村長冷笑,真當他老糊塗了不成,他們那一家子,真是又愛惹事又愛躲。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啊?!」
到那時,衛大虎能單單落下他?他若真敢落下他不管,他回頭能被村裡人的唾沫淹死!
村長目光不善地看向鬧事的周家人,周家幾個漢子身上也見了血,瞧著也沒和_圖_書占啥便宜。他沉著臉無視,扭頭看向李大郎:「你爹娘呢?」
周老頭一張老臉難看至極,周苗花對上爹的目光,畏懼地躲到自個男人身後。
他心裏還有點怪岳父岳母,咋恁多事兒呢?
周老頭本就心虛,周苗花一來他就曉得是他們行事衝動了,啥也沒弄明白就抄傢伙上人家家裡鬧,如今被架在火上烤,上不去下不來別提多難受了。
村長看得來氣,揮手驅趕:「現下都圍著他們作甚?有這心思早幹嘛去了!散了散了都散了,各自回家該幹嘛幹嘛去!」
「呵,是嗎?」村長心頭愈發厭煩,這是真把他當傻子糊弄了。
李大郎笑著應是,看向堂兄弟們身上的流血,忙招呼:「家中有止血的草藥,岳父岳母帶著兄弟們與我回家喝口水歇息歇息,兄弟們再把傷口包紮一下。」
陳大舅掃視一圈這群看熱鬧的同村人,他深吸一口氣,扭頭對村長道:「大石二石的胳膊被鐮刀剜得有些深,血一隻流個不停,我擔心會落在毛病。叔,您家的牛車借我使使,我想帶他們去鎮上醫館找大夫看看。」
周婆子低頭抹了把淚,她聽得出女婿是在怪他們,不由解釋道:「聽到你們村的小媳婦傳話說苗花要死了,我哪裡還能坐得住,只想叫他們給我的苗花賠命……」
周苗花被扇懵了,她捂著臉站在原地,甚至沒來得及還手哭嚎,大舅母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腿哭訴:「我們陳家這是招誰惹誰了,我兒媳不過洗個衣裳的功夫就被人打成這樣,明明是為著別人好的事兒,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麼還能記恨動手?這世上哪有為別人好反落埋怨的道理啊!!」
周老頭被他狠絕的語氣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陳大舅道了謝,眼下什麼都沒有他兒子的胳膊重要,若是落下病根,對全靠一身力氣生存的莊稼戶而言那才真叫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