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食吃的稀粥,爹今晨起的早,去山裡挖了不少野菜回來,午食便是涼拌野菜配稀粥,簡簡單單的一頓農家午食。
「啥也沒獵到,就是運氣好撿了頭狼。」衛大虎沒有說太多山裡的細節,擔心嚇著媳婦,便省略了自己半夜被幾頭狼盯上,路上遇到了毒蛇毒蝎,只說更深的山裡頭野豬和鹿都不少,「第一日就在山裡頭打轉,四處瞧瞧,第二日運氣好,在路上遇到了一頭剛死不久的野狼屍體,身體還沒硬完呢。不知曉它咋死的,流了一地的血,我不撿走,回頭也會招來別的野獸分食,順手就給撈走了。」他也沒說母狼和小狼崽的事兒,狼這東西記仇得很,他把狼王的屍體撿走,也不知那母狼和小狼崽記恨上他沒有。
狼不似人,狼又似人。
掌柜接過店小二遞來的精美木盒,親自遞給衛大虎。
六百斤他倒是可以試試,不過這般太打眼了,沒必要,回頭叫爹來買些便是,積少成多嘛,反正這會兒又不缺錢。故而,衛大虎只買了三錢銀子的米,一共是三百六十斤,他叫店小二給他綁好,付了錢后,他在店小二驚愕的眼神下,就這般把三百多斤的米扛在肩上,大步離開了糧鋪。
這一天他啥都沒吃,肚子早餓了。
一路不再停歇,揣著銀子扛著米,衛大虎穿行在山間小路上,一刻不停,終是踩著夕陽的餘暉到了家。
十五兩銀子一支銀簪確實不便宜,但誰叫他家的能工巧匠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但凡換朵花,hetubook.com.com別說十五兩,十兩銀子賣給他他都不要。
別說不撿,它便是沒死,遇到他,它也還是得死。
剛出鍋的雞蛋還燙著呢,衛大虎卻半點不怕,張嘴就咬住煎蛋邊兒,出去把剩下兩袋糧食扛進來。他幾口便把雞蛋嚼爛咽下了肚,桃花見此,又去拿了兩個雞蛋,趁著鍋里還有油,便多煎幾個罷。
衛大虎先是去了上次那家首飾鋪子,掌柜一眼便認出了他,實是這人比尋常男子要高大魁梧許多,見過一次便很難忘記。見他再次登門,徑直從懷裡摸出一個金元寶,指著那支桃花銀簪道:「給我用上好的盒子裝起來。」
山裡老屋那個地窖不小,能放不少糧食,來多少銀子他都不嫌多。而且他還想在山下也挖一個地窖,狡兔還有三窟,他衛大虎難道連只兔子都不如?雞蛋別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道理他比誰都明白。
不過,他對危險的感知很是敏銳,一開始,那頭母狼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殘忍又冷血,瞧著是把他記恨上了。後來,他把狼王的屍體丟在地上,叫它們母子好生道別了一番,那股若有似無的感覺才從心底消失。
從首飾鋪子出來,衛大虎去麵攤吃了兩碗素麵,填了肚子。今晨忙著去西北方向瞅情況,他都沒心思獵個兔子啥的當朝食吃,後頭在半道上遇到狼王屍體,那母狼和小狼崽的出現又耽誤了些時辰,再後頭便是忙著趕路來鎮上把這頭狼屍賣掉。
他能嚇唬別人,但不敢嚇
和圖書唬媳婦,忙道:「你別著急,這不是我的血,我身上沒有受傷,好著呢。你看我買的糧食,三百多斤呢,我看了山上老屋的地窖,大著呢,回頭我們去收拾一下,買了糧就放地窖里。」
「家中豬油要用完了,回頭你去鎮上買塊肥肉或油板子回來,我練些出來。」桃花見他探頭探腦地瞧,乾脆從鍋里夾出那個已經煎好的雞蛋遞到他嘴邊。
說罷,他忙去取了三十五兩銀子,一臉恭敬地遞給衛大虎,殷切道:「客人,這是找給您的銀錢,請收好。客人爽直,盒子便不與您收費了,好叫您知曉,這上好的盒子,我們亦是賣價三錢,實屬不算便宜。」
今日,他身份調轉,成了撿漏的獵手。
還是衛大虎成親后,衛老頭想著家中多了張嘴,若日後桃花懷孕,家裡有了娃子,這一張嘴就變成了兩張,家中再不似以往只有兩個糙漢子,不能再這麼隨意,便在院子旁邊墾了塊地出來種菜,眼下還是菜苗,吃不得呢。
語氣敷衍得很。
外頭那股歪風邪氣還沒吹到定河鎮來,糧鋪里的大米價格依舊是五文錢一斗,一斗米有六斤,一兩銀子便能買一千二百斤米。一頭狼王的屍體他買了六十兩,買銀簪花了十五兩,他身上如今有四十五兩銀子,如果全買成糧食,那得有……
兩個舅舅知曉他們家中沒有菜地,經常使喚兒子送些菜過來,衛老頭空閑時也會去山裡挖些野菜,不願動彈時便叫衛大虎去鎮上買些,這些年都和圖書是這麼過來的。
衛大虎給它們機會好生道別,他尊重它們的情感。但他也毫不猶豫把狼王的屍體帶走賣了換銀錢,因為他是獵戶,在任何時間地點,他和山裡那群野獸,從來都是獵手和獵物的關係。
「這次進山可是獵到了啥?買了這麼多糧。」想到他那身血跡,桃花還心有餘悸,見他這會兒活蹦亂跳的,瞧著半點不像受傷的樣子,她才放下心裏來,有心思問這幾袋糧食了。
他半點沒有「勝之不武」撿漏的不安,狼這玩意兒可不是啥好性東西,飢荒年它們是真的會下山吃人的,他一個獵戶,半道上遇到了,他是傻了才不撿。
衛大虎換了身衣裳,他先是把糧食從院子里搬去灶房,路過灶頭時,還不忘探頭往鍋里瞧了一眼。他媳婦平日里摳摳搜搜的,拌野菜都只滴一點點油星子,這會兒給鍋里煎雞蛋放了好些油,看著便叫人口齒生津。
他一口就能吃下一個雞蛋。
他是獵戶,它們是野獸,他敢打它們的主意,它們自然會打他的主意,森林法則,不過是弱肉強食罷了。
成親獵的那頭野豬不小,豬油是二嫂曹秀紅上門來幫忙時熬的,這些日子三天兩頭油水不斷,瓦罐里只剩下薄薄一層油,已是要用完了。桃花用木勺給鍋里的雞蛋翻了個面,在心裏琢磨著回頭得叫大虎去鎮上買塊豬板油回家,家中是缺不得油水的,爹和大虎一日不沾油水就渾身不得勁兒,缺啥都不能缺了他們。
衛大虎接過揣懷裡,他伸手摸了m.hetubook•com.com摸,心滿意足離開。
昨夜,他被當成獵物。
桃花臉上立馬掛上了笑容:「大虎!」
吃了面,他又尋老闆要了碗麵湯喝,付錢時多給了一個銅板,然後便去了糧鋪。
野菜不少,中午沒吃完,桃花念及他的胃口,便挖了一勺豬油,給他煎了兩個雞蛋。先這般填個肚子,再過一會兒便要吃夕食了,待會兒再吃便是。
掌柜乾笑兩聲,做他們這行的,死的都能說成活的,這上好的木盒雕了精緻花紋,瞧著是金貴好看。但咋說呢,人工又不值錢,賣多少還不是他說了算,盒子可以買三錢,也能買一錢,更能白送,全看他心情。
衛大虎半點不虧心,那頭母狼或小狼崽若是記恨上了他,回頭來找他尋仇便是,他正好多獵幾張皮子,賣了銀錢還能買不少糧食。
衛大虎掰著手指頭算了半晌,算來算去都算不明白,最後他算煩了,乾脆不算了,他如今便是有四十五兩銀子,今兒個也不可能全部買回家,他一個人也扛不回去不是。便是一兩銀子的糧食他也扛不回去,一千二百斤呢!
但它們也有自己的情感,伴侶之間,父子之間。
「我餓了,媳婦你給我弄點吃的。」擔心她會執著于脫他衣裳檢查有沒有傷,衛大虎捂著胸口回了屋子,他把銀子和簪子都從懷裡摸出來藏枕頭下。
桃花眼圈一紅,望著他身上的血跡,急的聲音都在抖:「你,你受傷了……」
啊?衛大虎後知後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他的衣裳被狼屍的血染紅,瞧著就和_圖_書
跟他受了重傷似的,難怪那個首飾鋪子的掌柜不收他盒子錢,還有那糧鋪的店夥計,看著他眼睛都直了,態度好的很,問啥說啥,沒有半點不耐煩,感情是他這一身造的太狠,把人家給嚇著了。
桃花正在院子里給栗子砍口子,聽見後山傳來腳步聲,她忙從小馬紮上起身,還不待繞過去,便有人從後院坡坎上跳下來:「媳婦,我回來了!」
衛大虎親眼看著店小二把銀簪子裝好,聞言可有可無點頭,心思半點沒落在他身上:「那就多謝掌柜了。」
桃花不顧他身上的臟污,伸手摸著他的身體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肩上的血跡最重,她叫他脫掉衣裳。衛大虎眼神閃爍,捂著衣裳不給脫,他懷來還藏著驚喜呢,現下不敢叫她知曉。
不過晨間二舅家的三石背了不少菜過來,青菜蘿蔔半背簍,是二舅母讓拿過來的,說完東西丟下就跑了。
掌柜接過他扔來的金元寶,一張臉笑得殷勤極了,遠比第一次要更加熱情,忙招呼店小二:「趕緊的,沒聽見客人說的話,找個上好的盒子把這支銀簪裝起來!」
衛大虎已經扛著糧食從灶房窗口走到了院子里,把撒歡跑過來圍著他腳邊打轉的小虎推開,他把肩頭上的三袋糧食摔在地上。揉了揉肩,他看著走過來的媳婦,咧嘴笑:「你咋這個表情看我?媳婦,家裡有吃的沒,給我弄碗吃的,我餓了。」
它們比人類更加殘忍冷血,它們會在飢荒年下山捕食人類,一群野狼,能把一個五口之家啃得只剩下一副血骷髏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