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它又動了

想到這兒,她看了眼被瓜皮小子抱在懷裡的大丫姐,那屋裡哪裡是兩口子,那人怕不是吳老二買來的女子吧!大半夜的,正經婆娘沒在主屋,睡在裡頭的竟然是個丫鬟,也不曉得他倆在吳家瞧見了啥,刺|激得都要把那對奸|夫|淫|婦關屋裡活活燒死了。
四周一片漆黑,劉稻草背著自家的大背簍走在最後,一顆心砰砰直跳。白日里他們兄弟一走,她和娘便躲在屋裡商量了許久,這事兒已經沾了手,瞧著那獵戶是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要和吳家徹底撕破臉,他又提醒夜間聽著點響兒,想來是要在夜裡干點啥事兒。
他們吳家若想大鬧,行啊,這世道人命如草芥,死個把人再正常不過,外頭啥光景?兵爺都下鄉來抓壯丁去打仗了,報官誰樂意搭理你?若是想仗勢欺人,不說他全家都在山裡,就說「仗勢欺人」,他敢殺第一個,就敢殺第二個。
整件事兒唯一的意外只有劉稻草母女,甭管吳家人到時候來硬的軟的,能不能咽下這口氣,他都能接招。那幾個放哨的漢子看見他們進村又如何,他們還眼睜睜看著他們出村呢,便是眼下把黃婆子母女接走,他都有的是理由,他媳婦懷孕了,聽聞小溝村的黃婆子接生手藝好,故而使銀錢請她們母女去家小住幾月,方便照顧孕婦,誰敢置喙他一腔慈父心腸?
隱約還聽見吳老二兩口子還在屋裡沒出來。
關門落鎖,小溝村的村民都往吳家跑,而在村頭的黃家母女卻和他們背道而馳,跟著倆陌生漢子往村外走。
黃婆子一聽屍體,就曉得吳老二的死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衛大虎從後院小門出來,邊走邊把刀裹上,等他走到村頭時,吳家方向已是火光滔天。
可他們倒好,簡單粗暴把人一偷,房子一燒,倒霉的變成了她們母女不說,有理都成沒理了。
一路疾馳到黃家,衛大虎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只一聲,門便開了。劉稻草和黃婆子站在院子里,母女倆穿戴整和_圖_書齊,旁邊放著一個大背簍和兩個塞得滿滿當當的籮筐,顯然是早有準備,隨時準備跑路。
白日他們兄弟來村裡,夜間吳家便出了事兒,人還是她拎進家門的,那幾個放哨的都親眼瞧見了。當所有的巧合都湊在一起,便是沒被人抓到把柄,三人成虎,不是他們乾的都會變成是他們乾的。
說完,帶著他們姐弟二人朝黃家走去。
所以吳家來硬的軟的他都不懼,他一肚子火還沒處發呢,有本事都來。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從大路拐回小道,前頭便是一條進山路。
衛大虎卸了擔子,走過去從陳三石手中接過強撐著身子,已經有些迷瞪的大丫姐。
還有大丫,既然他那般說,大丫怕是不能再回娘家了。
只要陳大丫不再出現在人前,只要她真正的「消失」,吳家二房今夜所遭遇的一切,可以是吳家其他幾房人合起伙製造的「意外」,也可以是別的,全憑世人自己去猜想。
一路沒說話,眾人悶不吭聲只曉得往前走,直到遠離了村子,夜間不用擔心有兵爺,他們從小路拐上大道,大路要平穩好走些。沒點火把,陳三石懷裡抱著懷著孕的大丫,一路可謂是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了坑,摔了他事小,若是把他姐摔了,他哥怕是得揮刀削了他腦袋。
「大虎,我都聽你的。」之前他說的話,大丫都聽見了,無論大虎要把她安置到何處,她都樂意,只要不是吳家,便是現在挖個坑把她埋了,讓她徹底消失人前,她都毫無怨言。
而只要他干出點事,她和娘在小溝村便待不下去了。
「咱現在去哪兒啊?」事情已經這樣了,怨懟責怪也沒用,她心頭其實不咋緊張,不擔心他們會坑害她們母女,若他們真是啥壞人,只需不管她們,日後吳家的棒子自會落在她們身上。家中沒有漢子,在村裡本就沒啥話語權,若不是她有個接生手藝,和村裡許多人家有些香火情,日子怕是也過得不咋美妙。
至於連累她www•hetubook.com•com們這事兒,回頭讓二舅自家想辦法報恩去,大丫姐這條命相當於是人家母女倆救回來的,若沒她們遞信兒,陳家就等著收屍吧。
「……」一股冷風吹來,劉稻草哆嗦著打了個冷戰。
劉稻草正好就走在他身後,換成誰好好的日子突然淪落到這樣,心頭都不免上火,之前忙著跑路不好多說,這會兒是徹底忍不住了,怒道:「你們到底幹了啥?咋想的,怎就把人偷了出來?偷也就罷了,還燒他家房子,就是不想當親家了,兩家人和離便是,眼下燒了房子,可就沒了回頭路,吳家人什麼性子,自不會善罷甘休,到時你們想和離都不成,大丫姐怕是要被休!」
「走吧。」他們愣神之際,衛大虎無聲無息走了過來,他伸手捏著被角搭在大丫頭上,隔絕了她和吳家最後的牽連,「把頭蓋好,別吹風著涼了。」
她長嘆一口氣,下意識勒緊了肩頭的麻繩,這簍子瞬間背得是心甘情願了。不情願也沒辦法啊,吳家死了人,陳吳兩家可真就是不死不休了,她們母女已經不簡單是遞信兒的問題,小溝村她們回不去啦。
不消多時,沉睡的村落傳來陣陣騷動,尖叫聲,慌亂的起夜聲,大嚷著走水的驚呼聲,響徹這方天地。
而不帶走黃婆子母女真不成,甭管他有多少招等著吳家,山高路遠,吳家人拿他們沒辦法,氣不過想收拾黃家母女出氣,他鞭長莫及真管不了。這事兒是他們陳家人把她們母女拖下水,是他們對不住,所以無論如何都得保護她們的安全。
可他不咋樂意,和吳家維持表面平和有啥意思?甭管是不是失火導致那對奸|夫|淫|婦被燒死,他都是要把他姐帶回家的,少了一個人,吳家許是還要把矛頭指向憑空消失的大丫。他姐在吳家還沒受夠氣,臨到頭離開了還要沾上個燒死男人的毒婦惡名不成?
陳三石見他哥是一個人回來的,沒帶外甥,她姐也沒提這岔,所有人都默hetubook•com.com認了什麼。他抿了抿唇,一雙胳膊下意識把姐姐往懷裡摟了摟,用自己算不上特別寬闊的肩膀擋住冬夜裡的寒風,大步跟上。
「不會善罷甘休?」衛大虎臉上毫無笑意,「我倒要看看是誰不會善罷甘休,我陳家好生生一個姑娘嫁去他吳家,成婚第二年就給吳家開枝散葉生了個孫子,誰人不知他們夫妻二人感情甚篤,恩愛非常。我吳家姐夫心疼我姐,未免她懷孕操勞,特意在縣裡買了個丫頭回來伺候她起居,如今吳家二房遭逢變故,我姐無故失蹤,姐夫慘死,只留一個幼子獨撐門楣。我倒想問問他吳家,我姐去了哪兒?姐夫怎會死?為何死的唯獨是他們二房,可是吳家其他兄弟心懷鬼胎,合起伙來坑害他們一家?」
「吳家走水了!聽著是吳老二那屋,那兩口子人還沒出來!」沒管婆娘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沖兒子兒媳的屋子叫了聲「老大趕緊起來幫著救火」,腳步匆忙一把撈過院子里的水桶,開了大門便朝吳家跑去。
她一開始還琢磨著,他們兄弟若是小打小鬧,回頭和離也好,接人回娘家也罷,只要不把她們母女遞信兒的事兒說出來,日後該咋辦咋辦唄。等他們陳吳兩家掰扯清楚,吳家便是生氣,那氣也有限,不妨礙她們過日子,頂多就是兩家互不往來。
若說不怪他們,那是假的。
衛大虎側身躲在屋檐下,漆黑夜幕遮蔽了他的身形,漢子一心顧著去吳家救火,竟是沒發現他家屋旁竟躲著個人。看著他跑遠,院子里傳來響動,他兒子不情不願從溫暖的被窩起來,嘴裏罵罵咧咧吳家屁事多,衛大虎加快腳步離開。
縣裡那位夫人報復朱家的手段讓他十分欣賞,他不但要吳老二死,還要吳家硬生生吃下這個啞巴虧。他要用吳老二平日里做出來的假象,來掩蓋一切真相。
砍了腦袋那就不一樣了,當砍腦袋是輕省活兒?就大丫大著肚子命都沒了半條的虛弱模樣,丟個蠟燭放火還成,砍人她做和*圖*書不到。他偏要吳家人懷疑他,懷疑陳家,就要他們曉得敢欺負他姐,後果就是個人頭不保,拿命來償。
她的存在就是一個「人證」,只要她在,甭管有沒有人看見,都說明吳老二是陳家人殺的。可她若是不在,丟了閨女的陳家反而佔了理,只要沒人看見衛大虎殺人,那就和他沒關係,和陳家沒關係。
既然他們事先一早便給了提醒,說明人品是可信的,他說有地兒安置她們,那就沒啥好操心的了。
既不準備和離,也不走明路接回家,是直接上門偷啊!
她願意幫忙遞信兒,心裏自然是心疼大丫姐的遭遇,陳家人遲遲不來,她還暗惱這家人不心疼閨女,任由她在婆家受罪,愣是沒個聲響。結果這人倒是等來了,可等來個啥?做事兒衝動沒個頭尾,和離多好,日後和吳家人橋歸橋路歸路,便是心氣不順,娘家兄弟們把吳老二打一頓,給親姐出氣撐腰,理由正當,便是吳家都不敢說啥,大丫被糟踐成啥樣,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們不佔理。
她睫毛濡濕,心頭一片輕鬆,此生唯一的心愿就只剩看一眼爹娘了。生意漸散時,她裹在被子里的手指卻被輕輕撞了一一下,多日未動的肚皮忽地鼓起了一個小包。
可她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敢放火,放火也就罷了,還就這麼把大丫姐給「偷」了出來!
何況還就是他們乾的!
「大虎,它,它又動了……」
他慣常喜愛扮夫妻恩愛,那試問他們夫妻如此和睦,大丫咋可能對他心懷不軌?他吳老二的死,可以是任何人殺的,唯獨不會是她陳大丫。只要人不是陳大丫殺的,她的憑空失蹤,操作空間就更大了。
所以她的去處至關重要。
陳三石抱著姐姐躲在事先約定好的地兒,寒風的冷風被隔絕在緊緊包裹住的被子外,大丫感覺不到絲毫冷意,她愣愣望著吳家方向,雙眸里映著兩團火,臉上竟是無喜無悲。
還好她和娘聰明,一早便做了兩手準備,東西都是事先拾掇好的,這才能背m•hetubook.com.com上家當就跑路。
都死了才好。
等她回了娘家,村裡人指不定還要怎麼擺談她,被休棄回家的女子在娘家也待不下去,真不知他們怎麼想的!
「救出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那又如何?」還是一具被燒焦的無頭屍,衛大虎冷著臉想,其實直接把人敲暈燒,屍體完整,還能做出個正兒八經的失火現場,反正他喜愛玩蠟燭,正好有個正當借口。
被休的女子境遇比和離還慘!這和逼著她去死有什麼區別?
可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許是還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好生生的一個姑娘被折磨成這樣,將心比心,她自己就一個閨女,她這心啊,過不去!
看見他們兄弟,劉稻草一雙眼睛都在噴火,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憤怒,但這會兒不是罵人的時候,衛大虎也沒多說啥,上前接過劉稻草手裡的扁擔,把自己背上裝著刀的背簍遞給黃婆子,黃婆子也沒說啥,默不作聲背上了。
一直埋頭走路的黃婆子抬起了頭,望向走在最前面的高大獵戶,猶豫著問道:「你怎就這般確定吳老二死了,假使被人從屋裡救了出來……」
「外頭咋這般吵鬧?」家裡婆娘在屋裡問道。
聽到吳老二已經死了,她竟是長長地鬆了口氣,在無數個脖子被系著麻繩的夜晚,她像狗一樣趴著,她倍感屈辱,那人卻哄騙她說這是夫妻之間的正常行為,她當時便想讓自己死,想讓他也死了。
萬幸她們母女都是聰明人,雖生氣,但沒倔,該走就走,半點不猶豫。
小溝村的人被驚醒,家家戶戶的漢子著急忙慌系著衣裳,趿拉著鞋推開門出來,舉目一望,便見吳家那頭濃煙滾滾,頓時駭得臉色一變。
這恩情,得他們自己去償還。
眼下全村人都忙著救火,吳家也抽不出心神來,可只要事後一詢問,再一查,從今日那幾人嘴裏問出這事兒,她們母女怕是有十張嘴皮子都說不清了,許是還要被當成同夥。
陳大丫灰暗的眼霎時一亮,嚇得身子都繃緊了,倉皇無措地抬頭看向衛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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