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趴在娘的懷裡,死死揪著她的衣裳,像條離了水的魚,張嘴大口大口呼吸著。
大舅母瞪大眼看著外甥,衛大虎一臉理直氣壯:「他該死,我就殺了。」那語氣,就跟殺雞一樣尋常,絲毫沒覺得自己有問題。
陳大丫的眼淚卻越抹越多:「娘,大郎不要我這個娘了,他叫了別人娘,他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了。」她本就萌生了死志,如今親眼見到了爹娘,心中已沒了遺憾,原本強撐著的那口氣,聽到大兒瞬間又崩潰,淚濕衣裳。
曹秀紅點頭,看了眼蜷縮在被子里的大丫,在心裏嘆了口氣,徑直去了灶房。
「好好,辛苦親家母。」二舅母忙拍著閨女的後背,待她情緒穩定下來,扶著她躺下。大丫一雙眼緊跟著娘,抓著她的衣裳,二舅母一顆心像是被刀子割了般,心痛得在滴血,連聲安撫,甚至脫了鞋躺在她身旁陪著她,「娘不走,陪著你睡,你安心就是,日後娘都在你身邊。」
那就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大舅母看著他低垂著腦袋不吭聲的窩囊樣,又氣又難受,她想到之前看到的畫面,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嚇得在場人倒吸一口冷氣。男女之前那檔子事兒,正常來說咋能弄出那種痕迹?女子那地兒有多嬌嫩,是個人都知曉,她不敢去想大丫這些年都經歷了怎樣的非人折磨,往日里那向來溫和知禮的吳二郎,私底下竟有這等癖好!
「咋了啊這是?」她抬頭望向大虎和三石,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那你給我弄點吃的,好幾頓沒吃了,餓得慌。」衛大虎說。
「外頭冷,先進去再說。」衛大虎抱著大丫姐,猶豫著去哪間屋,當初建房子時他便考慮過嫁到吳家的大丫姐,他就這一個表姐,咋可能真不為她著想。雖然瞧不上吳家,更沒考hetubook.com.com慮過帶上吳家人,但他也防著呢,就怕有個啥意外,特意給爹也建了個新屋,把爺那屋空了出來,就是防著這一日。
小心翼翼伸手把被子揭開,二舅母伸手捧住閨女的臉,拇指輕輕摩挲著她消瘦的臉龐,心疼得淚水橫流。
「你回屋休息,夜裡沒睡踏實吧?」他身上也臟,想摸摸媳婦的肚子,忍住了,叫她回屋睡覺去。
卻不想那頭傳來一聲驚呼:「啥,吳老二死了?」
大舅母聽完亦是鬼火直冒,還罵他:「一刀殺了豈不是便宜他了?你就該用帕子堵住他的嘴,用麻繩困住他的身子,再一捲鋪蓋燒了!個畜生,就該這麼死!」
正在埋頭抹眼淚的二舅被驚到了,起身便要衝進屋,被開門出來的大舅母一個猛推給推了出去,二舅沒個防備踉蹌幾下險些摔倒在地,被站在一旁的陳大舅眼疾手快抓住。
現在輪到他不痛快了!
他也沒想折磨小妾,就是懶得對她揮刀子,他勁兒挺大,那一擲她醒不來。反正沒想讓那倆人活,就是眼下有點懊悔,早知曉就不給他痛快了。
天還未亮,院里已是一片忙碌。
她一肚子火沒處發,看誰都礙眼,唾沫噴了陳二舅一臉,哼哧哼哧直喘粗氣。不能想,只要一想到脫了大丫的衣裳,想給她擦拭一下全身,掰|開腿瞧見的那畫面就忍不住眼眶濕潤。
「這是黃嬸兒和她的閨女劉稻草,是她們母女冒著風險幫著遞信兒,眼下又被我們連累有家不能回,是咱陳家的恩人。」衛大虎抱著大丫姐進了屋,還不忘安排黃婆子母女的住宿,「大嫂,你帶黃嬸兒母女去爺那屋安置,缺了啥大傢伙有多餘的都湊湊,被褥鋪厚實些,她們才進山怕是不習慣,你多上心些幫扶幫扶。」
陳大舅心裏有https://m•hetubook•com•com些吃驚,不曉得婆娘這是咋了,咋恁大火氣,正要說話,便見婆娘把手頭的臟衣裳砸到老二臉上,指著他便罵:「當初相看人家的時候,隔壁村就有一戶正適合的,你偏嫌人家是寡母帶著倆個兒子,小的那個年幼,大丫進門是長嫂怕是要是受累,我好說歹說,那寡母是個勤快老實的,大兒也不錯,瞧著身體健壯又踏實,雖是長得普通了些,但咱泥腿子說親看啥?看得不就是那個人!可你偏偏不聽,就不曉得是豬油蒙了心還是咋了,非要聽信那媒婆說的吳家,吳家若真那般好,為啥唯獨看上了咱大丫?!」
李春英就不多說了,婆家糟了難,帶著一家老小回娘家求庇護,結果被親娘老子兄弟趕出村子。
「我咽不下這口氣,吳家簡直欺人太甚!」大舅母胸口一陣起伏,一肚子火,手都在抖,「我陳家好生生的姑娘被他們折磨成這個樣子,這事兒咋都不能就這麼算了,免得他們還以為我們陳家人好欺負!老大老二二牛大虎,你們今兒都好生歇歇,咱明日就去小溝村,當初吳家下聘的聘禮老二一樣都沒留,全叫大丫給帶回了吳家。這事兒得好生掰扯開來,聘禮咱沒留,嫁妝得拿回來,就是一床被子都不能便宜了他們家!」
「好。」方秋燕便笑著叫了聲黃嬸兒和稻草妹子,態度殷勤地領著她們母女去了堂屋,老屋除了舊了些,床板子都是頂好的木材,不算慢待了客人。
衛大虎歪了歪頭,哈?當時沒想這麼多,他殺野豬都是一擊斃命,沒有折磨獵物的習慣,順手就揮刀了,沒想到該這樣做。
大舅爹和林爺爺這會兒都站在院子里,二舅坐在屋檐下,整張臉埋在掌心裏,啜泣聲不止,肩膀抖得厲害。
屋子裡也在問,和-圖-書二舅母坐在床上,把女兒緊緊抱在懷裡,一張臉全是淚,哽咽著道:「以往你回來,我問你在婆家日子過得好不好,你總說好。問你女婿對你好不好,你也說好。這叫好啊?大丫,娘的大丫,你怎就不願和娘說實話……」
大舅母原還想著和離,這人都死了和離啥啊,她還挺好奇外甥咋殺的,問了問細節。衛大虎也是個莽的,和她說了下昨夜都看見了啥,尤其是大丫姐被關在放雜物的屋子,老大一把鎖別著,還有吳老二和那個小妾正在乾的事兒,說起就上火。
之後的洗漱,他便不插手了,一臉火把被子踹到院子里,看見媳婦站在屋檐下,瞧著想進屋看看情況,又擔心這會兒添亂,猶豫著沒敢進去。大舅母她們這會兒都在屋裡,熱水燒得也快,二嫂已經拎了半桶熱水進屋,連娘都進屋去幫忙了,裡頭全是婦人。
她罵老二,也是在罵自己這個當伯母的當初咋就沒多攔著老二一些,隔壁村那家當初是她瞧上的,老二媳婦又慣常是個不吱聲的性子,這婚姻大事竟是全由了老二這不著調的做主!嫁去那家日子雖是要苦些,但那對母子,她託了好些人仔細打聽情況,是個好人家,母慈子孝,除了日子貧苦了些,真的算是一門好親事。
她只是一個當伯母的,不是當娘的,沒資格管啊!
「好。」衛大虎一屁股坐在二舅旁邊,正想和他們說說吳家的事兒,屋裡里突然傳來幾聲驚呼,緊接著便是二舅母的痛哭聲,還有大舅母罵罵咧咧咒天詛地的摔打聲。
趙素芬站在一旁看得亦是淚水連連,見此連忙走過去輕撫大丫的後背,對她們母女道:「可不能這樣哭,你還懷著身子呢。親家母,現在閨女回來了,身子虛弱激動不得,讓她好生歇息歇息,我去灶房熬煮些粥,叫閨和*圖*書女吃了好生睡一覺。」
眼下大丫姐也出了事兒。
陳二舅揪著袖子直抹眼淚,聞言忙不迭點頭:「成,成,老婆子照顧大丫,讓她們娘倆睡。老二媳婦辛苦你去灶房燒點熱水,給大丫擦洗一下。」
大丫靠在娘在懷裡,攥著她的衣裳嗚嗚直哭,忍了許多年的委屈這下終是憋不住了:「娘,我不曉得該咋說,他總說是正常的,別的夫妻也是如此。日日說,日日做,家中的妯娌也說漢子們在床榻間有些花樣,我就信了他的話,以為是正常的,我不喜歡,我討厭,是我的問題。他也說是我的錯,在榻上反抗男人的婆娘不對,要挨打,說出去比偷漢子還丟人,說我不正常。」
說完轉頭又罵老二:「卵用沒有,出了事兒就曉得哭,哭什麼哭!把眼淚給我擦了,咱明日就去吳家和離!那該死的吳老二,你們幾個當兄弟的都給我站出來,棍子拎上,不把他打個半死,我陳家名字倒過來寫!」
「對,大郎呢?可是吳家不願你把大郎帶回來?」二舅母這才想起外孫,粗糙的雙手抹著閨女臉上淌滿的淚。
眼下多了黃婆子母女,大丫姐這狀態也離不得人,他想了想,對二舅道:「二舅去和三石擠擠,姐眼下離不得人,得貼身照顧才行。」
咋就遭了這麼大的罪啊!
陳二舅被罵的面無血色,屋裡大丫也醒了,母女倆抱著一陣痛哭。他不曉得咋了,大嫂突然說起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但聽著娘倆的哭聲,他一顆心難受得不成,一抹臉一掌心的淚水。
二舅母率先進屋把被子撩開,伸手在床上拍了兩下,衛大虎小心翼翼把大丫姐放在床上,反手便把裹著她的被子卷吧卷啊丟到了地上。現在是看見吳家的東西都覺得晦氣,多少有些遷怒的意思,丟完心裏還不暢快,直接給踢出屋門。m.hetubook.com.com
「惦記著滿倉他們呢,昨兒下午進山都提心弔膽的,你頭一回沒帶著他們,他們走得慢,夜間下山又危險,我實在睡不著。」桃花搖了搖頭,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二舅家的表姐,當初她和大虎成親,她託人捎了東西回來,人卻是沒回來吃喜酒。平日里和大嫂她們聊天也曾聽說過這個表姐,說婆家家境殷實,夫妻感情和睦,村裡兩個嫁得最好的姑娘,一個是嫁去隔壁鎮的李春英,一個便是陳大丫。
「成。」桃花說著就往灶房走,「我瞧瞧有沒有多的熱水,你和三石都洗洗,換身衣裳也舒坦些。」
關了門,趙素芬瞧了眼站在院子里的漢子們,拐道去了灶房。
心頭頓時有些後悔,恨不得重新殺過一次。
二舅母見她臉色一片灰白,連忙把她抱懷裡,再不問外孫,連連點頭:「不要了不要了,大丫不要就不要了,他有爹有爺奶,活得下去。」說著,淚水已然決堤,一個勁兒搓著閨女的手臂,哭道:「但是你得活下去,他沒了娘能活,娘沒了你可活不下去了!大丫,你從小就懂事孝順,你得活下去啊,你為了爹娘也得活下去,為了你自己更得活下去!」
可不聽啊,老二不聽啊,非就看上了吳家,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就為著這事兒,分家后兩家頭一次鬧了回矛盾,她覺得自己多管閑事,老二不領情。老二怕是也認為她這個嫂子手伸太長,管上了他閨女的婚姻大事。
屋內的人見此,拎著已經冷卻的水出了屋子,留她們母女二人說話。
「就這麼一刀下去,他就沒了。」他揮揮手,比劃了一下。
她一雙手死死攥著娘的衣裳,哽咽到說不話來:「後頭生了大郎,我更不敢說了,說了又能咋整,娃子都有了,難道還能和離嗎?三石還沒有成親,有個和離歸家的大姐,他還咋說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