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荷爾蒙的味道在舞池中逸散開了,人群的密集程度助長了這刺鼻的味道,狂熱的氣氛蒙蔽了人們的內心,瘋狂發生規律躍動的軀殼不知何時已經徹底迷失在即將達到至高點的狂熱氣氛之中。
她從人群舞動的軀體夾縫中得到了一絲可憐的視線,並因恍惚之間得到的一丁點視野而睜大了眼睛——
光著腳的她踉蹌跌入舞池之中,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形,抬頭再看,眼前已經沒了陳宴的身影。
一朵碩大的、幾乎佔據了整個宴會廳的花苞出現了。
她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女孩的腦袋已經扭了回去。
黯淡的閃動的燈光之下,一個小小的人影浮現在花苞之中花蕊的位置。
『這樂隊不對勁!』
女孩從管風琴前消失了。
他們不知道這艘船上發生了什麼,只能聽到持續不斷迴響于船艙、甲板和走道之間的慘叫聲。
是那個女孩!
除了管風琴的演奏聲之外,一切都安靜下來。
願https://m.hetubook•com•com望依然看不清她的臉——她的臉是模糊的,是一層又一層躍動著的浮點,是呈不規則頻率和幅度跳動的像素塊,是獨立於現世之外虛無之中的一長串無序的數字!
花苞開始綻放時,宴會廳的灰色蒼穹之上已經被水流淹沒——這一次並非暴雨,而是灰暗又深沉的海水——渡輪像是在管風琴的演奏聲中沉沒了。
之前西裝革履坐在鋼琴、定音鼓、單簧管和低音大提琴旁的樂隊演奏者們和他們樂器一同不見了,原先樂隊所在的位置如今只剩一台巨大的黑色管風琴。
明明已經沒了彈奏者,管風琴的琴鍵依然在自行彈奏著,優美而厚重的重低音迴響在宴會廳中,迴響在渡輪甲板之下的船艙之間,迴響在剛剛死難的亡魂們耳邊,迴響在極個別倖存者的恐懼里。
願望被人群裹挾在場面混亂的舞池之中,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現在竟然無法穿越這些和*圖*書
已經陷入癲狂的肉體——這些人似乎在某種程度上擁有了很微弱的超凡力量,成為了能夠阻擋靈體的屏障。
她猛然扭頭看向舞池旁樂隊所在的位置。
他們在濃郁的荷爾蒙味道中狂笑聲著攻擊身邊的所有人,用拙劣但十分有效的動物一般的攻擊姿態相互撕咬和拉扯著。
她嗅著空氣中混雜交錯的各種汗臭味,從中分辨出獨屬於陳宴那股弱的可憐的氣息,咬牙擠開人群,朝著那股氣息的方向前進著。
躺在無數尚未被消化的枯骨和血肉之上的女孩。
陳宴到底在哪!
如深海一般厚重的琴聲持續不斷。
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女孩似乎已經隨同自己彈奏的樂曲一同陷入癲狂之中,她飛快的如同抽搐一般敲擊著面前管風琴的琴鍵,身體也隨著敲擊而出現癲癇般的抖動。
願望之所以知道她在笑,是因為構成她臉龐的浮點、數字和像素塊組成了像極了笑臉的表情。
他也陷入這種非正和*圖*書常的狀態了嗎!
願望被人群阻擋,甚至無法跟著人群的移動而隨波逐流,只能眼睜睜看著陳宴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女孩仰起頭來,發出一聲代表著「極度歡愉」的尖銳笑聲,宴會廳中央舞池中的人們因此開始沸騰。
『這些人不對勁……』
在愈發美好的琴聲中,在不知何故而暗淡下來的旋轉舞檯燈燈光之下,巨大的血色花苞開始了綻放。
讚美全然不同於這個世界之上任何物種的「新生命」的降臨。
是因為那古怪的曲子!
從宴會廳頂上的灰色蒼穹之外向宴會廳內看去,便能看到舞池之中有無數紅色的花朵綻放開了,那些花朵生命力旺盛,于巨大管風琴的演奏聲中瘋狂搖擺,如同隨聲而舞。
視野之中充斥著舞動的軀體,聚集於此的遊客們陷入了非正常的狂熱氣氛里,在刻意持續不斷升調的伴奏中發出興奮的嚎叫。
當暴雨降落在灰色蒼穹之上時,已經分不清到底是「雨」,還是
https://m•hetubook•com•com一片「完整的水域」了。
成為了舞者的遊客們已經成了花苞的養料,僥倖未參加舞會的極個別倖存者們躲在自己的船艙里瑟瑟發抖。
片刻之後,數之不清的紅色花朵融合在了一起。
琴聲像是在發出禮讚。
她內心絕望。
『這雨不對勁……』
宴會廳中氣氛熱烈,宴會廳外的暴雨亦未停歇,降落於宴會廳「灰色蒼穹」天花板頂上的暴雨已經完全看不出雨滴的形狀了,似乎像是連暴雨也跟隨著樂隊升調的演奏而狂熱起來。
那絕不是什麼簡單的樂曲……是某種祈禱所用的吟唱嗎?亦或是能夠調動世界規則的箴言?
隨即,舞池中的氣氛被這一抹血腥推向巔峰。
這樣一台巨大的管風琴,按理說應該需要幾十個人同時操作,才能進行演奏,但此時此刻,管風琴的鍵盤前只坐著一個孤單的、渺小的身影。
『她在幹什麼?』
『完了。』
氣氛愈演愈烈。
願望注視著眼前發生的畸形的一切,和圖書心中焦急如焚。
願望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女孩忽然扭過頭來——她就那麼坐在那裡,身子沒有扭轉,只是腦袋扭了過來,朝著願望一笑。
很快,第一抹血腥出現了。
那是一個女孩。
那管風琴的前端足有五米多寬,其上一眼望去有400多根音管,將近30個風箱,高大而閃著亮銀色金屬光澤的音管看起來就像是組成了祭祀用的旗幡,其頂端甚至幾乎接觸到了宴會廳的灰色蒼穹。
『這鬼東西到底是什麼!』
願望低下頭,看著面前不遠處被人群擠來擠去的陳宴,興中恍然。
遊客們曾經是體面的官員、商人、手工業者、醫生、教師……
可現在的這一刻,他們只是野獸。
他們辨別不出那些若隱若現的慘叫聲的來源,因為他們不知道那些聲音的主人已經成了遊盪于船隻中的亡魂。
血紅色的花苞紮根在已經變成了血池的舞池中央,尚未綻開的血色花瓣在宴會廳天花板上旋轉舞檯燈各色燈光的照耀之下顯得十分妖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