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以死明志

沮授道了聲謝,便再無動靜了。
楊彪在袁熙的攙扶下,緩緩走到沮授面前,他手裡拿著一塊烤熱的乾糧,遞給沮授。
……
幾個同審的官員也紛紛拱手作揖,獻上了最誠摯的敬意。
「建安元年十月……」
林到這個時候才明白楊彪在入城之時給他打眼色是什麼意思,在他看來,這些沮府之人都該死,但是沮授絕對不該受到牽連啊。
他需要保存體力,就算是赴死,他也要自己死得體面,死得有價值。他要告訴世人,告訴北軍所有官員,什麼叫做律法不容侵犯褻瀆。
沮授怒拍桌案長身而起,隨後怒道:「夠了,不必滔滔雄辯,證據確鑿汝等還有何話可說?每一樁每一件,都有跡可循,都有人證物證,你們還辯個什麼?」
楊彪最終深深的嘆了口氣,言道:「沮閣老這番決斷,要愧煞天下多少為官之輩!世風早已日下,利之所在趨之若騖,義之所在視若無睹,若要為官者有半點擔當,有半點作為,他們幾乎是避之若浼。如你這般,澹明透徹,忠心為國之官員,已是鳳毛麟角,楊彪佩服之至。」
隨後,沮授看向沮亭,冷然道:
「沮家橫行鄉https://m.hetubook.com.com里,不思報國,卻為一己之利,竟聯合外族與江東鼠輩,行此人口買賣之事。如此欺主枉上,是為不忠;違背祖訓,數典忘祖,是為不孝;綁架人口致使大量家庭破碎,是為不仁;殘暴狠辣,行此禽獸不如之事是為不義。像汝等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我北境容你不得,天地間更容不得你!」
「人可欺,天不可欺;人可侮,天不可侮。我倒要看看,所謂天理昭彰,何彰之有?所謂天理難容,還能如何容你們?天下雖大,可還有你們這群禽獸的容身之處?」
聽到沮授的判罰,所有沮家之人紛紛軟倒在地高呼饒命,更有甚者直接嚇暈了過去,只有沮授一人依舊跪得筆直。
林到拱手言道:「都已在大牢之中,隨時可以提審。」
……
見到沮授,林到連忙上前為其牽馬。
隨後,林到出列,拿出一張文書,大聲念道:
沮授突然朗聲道:「請楊大人送某上路,切莫錯過了時辰。」
隨後,沮授緩緩摘下自己的官帽,恭敬的放在案上,然後揮手褪去自己的官服,只穿著一件單衣走到沮亭身旁跪下www.hetubook.com.com,言道:「依北軍律令,沮府成年男丁盡數斬首示眾,並收繳封存一應財務充公。所有同案之人,即刻押赴刑場行刑,以儆效尤。」
楊彪見勸不住沮授,急忙向林到使了使眼色。
沮授點了點頭,言道:「立刻提審要犯吧,並且將卷宗調到城守府中,我們馬上審理,勞煩林大人安排。」
大堂之中整整齊齊跪著十數人,竟都是沮授的熟人,不是他的家人便是他的門生。沮授看著這一幕,強忍著一口鮮血沒有噴出,他顫顫巍巍的舉起右手,喝道:「念」
「建安元年八月,李家村三戶婦女失蹤,經查乃是由沮府管事李慕所為,人先是羈押在城南沮家塢堡之內,後轉運至黃河渡口。經審,婦女早已被運往海外某國,沮家在其中謀取巨額暴利。」
「經查,此案涉及受害者兩千余戶,牽連官員三十二人,商人二十七人,涉案人員一千七百八十六人,皆已歸案。」
黃忠正想下令連夜追趕,卻不料自己胯|下的良駒先扛不住了,竟口吐白沫,不願再向前一步。
沮授深吸一口氣,痛心地看著堂下自己的得意門生鍾瀟,言道:「汝枉https://m.hetubook•com•com為人臣,見利而忘本,一錯再錯,但念在汝最後供出所有,今日我便只糾首惡不累及你的家人。按律,將汝腰斬於市,汝可認罪。」
但是林到卻不明所以,在他看來,沮授這雷厲風行的方式正是他最喜歡的,於是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回身交代身後的巡撫甲士安排開堂之事。
一個時辰之後,沮授端坐在城守府的大堂之中,其左側是巡撫林到和天王潘勇,其右落座的是刑部尚書楊彪和刑部左侍郎袁熙。
通往廣平郡的官道上,沮授一行風塵僕僕的策馬狂奔,一直到天黑之後,眾人才臨時紮營休整。
黃忠無奈,只能翻身下馬臨時休整,他擔憂的看著廣平郡的方向,只希望楊彪等人能夠拖住沮授,至少拖到自己到來。
他沒想到沮授趕路的速度這般快,這也表現出了他赴死的決心。
……
沮授聽著這一樁樁一件件毫無人性的罪狀,氣得面部肌肉都痙攣起來。每一起案件都有跡可循,那說明了沮家已經喪心病狂到不加以掩飾的地步了。
沮亭看著堂上憤怒難當的沮授,他一臉的不可置信,原本被押上堂看到沮授后,他以為自己還有生路可言,不m.hetubook.com.com曾想沮授竟想著大義滅親……
楊彪看了外面正是午時的天色,微微一嘆,隨後起身道:「也罷,那就讓老夫來送沮閣老最後一程。」
沮授看著手中的乾糧,突然發狠的將它塞到嘴巴里,大口的咀嚼起來。
在沮授他們後方百裡外,黃忠也帶著一眾親衛緊趕慢趕而來,距離廣平郡只差兩天的行程了,至今他還沒看到沮授的身影,由不得他不著急啊。
鍾瀟頹然倒地,但也不再掙扎,他已知必死,不牽扯到家人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恩惠了,如何還能有所奢望。
此時他也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求救的看向楊彪。
但是看到沮授那雙滿含死志的眼眸,卻又無人敢動,生怕自己一個舉動讓沮授直接當堂明志……
沮授則是搖頭道:「林大人無需如此,犯人可都已到案?」
堂下跪在前排的沮家沮亭和廣平郡太守鍾瀟紛紛哭嚎道:「我冤枉啊,冤枉啊…請上官明察啊……」
楊彪注視著沮授良久,他從沮授的眼神中,看到了忠義,看到了仁孝,看到了他如此決斷的目的,正是為了用自己的生命,來警示天下,警示為官者。
翌日臨近午時,沮授等人終於趕到了富昌縣西門,林到等人早已https://m.hetubook.com.com恭候多時。
楊彪輕輕一嘆,言道:「閣老無需如此的,你這般趕路,不就是為了讓主公的人追不上來么。我知道你是何打算,但是定罪之事,還需要天網與刑部同定,你認為我們會同意你赴死么。」
「建安元年九月,富昌縣、富春縣、林平道皆有失蹤案件發生,僅九月,廣平郡失蹤人口就超百人,從卷宗上的人證物證,不難看出,這些人都進了沮家的塢堡,隨後通過水路轉運,不少人都被運往江東。」
楊彪聞言,長嘆一聲,卻是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搖著頭走了。
沮授看著面前跳動的篝火,表情毫無波動,彷彿天地之間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此時,落在後頭的楊彪終於趕了上來,他喘著粗氣道:「沮閣老不免太過著急,就算是晚一天也不要緊的,老夫一路趕來,實在太過疲憊了,還請讓老夫歇息一夜如何。」
陪審的人員也都面面相覷,紛紛想要上前阻止。
沮授慘然一笑,淡淡的搖了搖頭言道:「我一生奉公守法,剛正不阿,如今家中發生這種事情,我責無旁貸的,莫非楊大人認為,可以阻我死志。」
沮授蹙眉道:「袁熙的狀態還行,不如請老大人暫歇,由袁熙來參与審理此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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