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吃肉

亂世之中最厲害的不是季雍這種地主老財,而是王驢子這種走南闖北吃四方的狠人。
塢堡不是縣城,裏面的人,要麼是季家的莊戶,要麼是季家的僮僕,找兩個人還是容易的。
要砍人,先填飽肚子,有力氣再說。
「不錯。」王驢子點點頭。
肚子裏面充實,人跟著充實起來,腦子轉了起來。
一整夜的時間,總能問出點什麼。
當然,畢竟是一口釜裏面撈過肉的人,李躍不想走到那一步。
「別、別動手,原來是小兄弟你啊?」昏暗中,聲音有些熟悉。
能孤身活到現在,就說明他不是一般人。
李躍目光轉向王驢子,這廝到現在都還沒露底,但崔瑾語氣顯然把他當自己人,這很危險。
也就是說,時間不多了。
「三弟,可曾受傷?」原來是崔瑾反應了過來。
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幹掉他,肉還是自己的!
說時遲,那時快。
這年頭為了一口糠,殺人的不在少數,更不用說一釜肉。
「誒,這就對嘍。」王驢子笑著扔掉手中hetubook.com.com的斷刀,也去吃肉了。
崔瑾也反應過來,手再一次按在劍柄上。
無論前世後世,有帶路黨事半功倍。
這樣的人絕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地。
屋中的氣氛又僵持起來。
「那就請驢兄指點一二!」李躍沖王驢子拱了拱手。
李躍潮崔瑾使了個眼色,崔瑾微微點頭。
崔瑾潑下一盆冷水,「季雍既然為人謹慎,肯定會有重兵保護家眷,就憑我們三人,只怕近身不得。」
李躍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暗道我命休矣!
對方見一刀不中,反手又是一刀劈來,寒風和殺氣直衝李躍面門。
李躍咬牙硬撐,對方力氣不大,但自己的力氣更小。
「季雍為人謹慎、戒備森嚴,你們逃不出去的。」
李躍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這麼吃過東西。
若仔細看,會發現他那張驢臉挺有特色。
此人刀刀都下死手,如果不是自己謹慎,只怕早已身首異處。
李躍忽然發現,此人年紀沒有想象當中的那麼大,長得也不是想和_圖_書象當中的那麼丑,只不過一臉風霜和老成掩蓋了他的真實年紀。
再者,此人是季家堡的人,而自己是山賊,兩邊不對付,坐不到一桌上去。
兩人你一塊我一塊的,直往嘴裏塞。
不過現在誰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正在思索王驢子話的可信度,崔瑾已經不管不顧,撲了過去,撈起一塊肉就往嘴裏塞。
李躍與崔瑾對視一眼,一人提著菜刀,一人提著大寶劍,並未鬆懈。
「驢兄也太不爽快了,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李躍篤定他有逃生保命的辦法,大不了將他生擒了,慢慢拷問。
「咔」的一聲,昏暗中爆出一團火星。
崔瑾想反抗已經來不及,幸虧李躍早有防備,幾年的外科醫學生,人也變得膽大心細,前踏一步,揮動菜刀迎了上去。
「你倆給我留點!」李躍也不再矜持了。
「對咯,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打打殺殺,來來來,這頭驢子俺盯了半個多月,今日總算找到機會,來來來,驢兄hetubook.com.com我也吃不完,大家一起吃。」王驢子異常熱情,完全沒有剛才刀刀取人性命的兇狠勁兒。
「哈哈哈,小兄弟想多了。」王驢子眯著眼笑了起來,目光卻落在李躍緊握菜刀的手上。
李躍只感覺虎口傳來一股巨力,幾乎拿不住菜刀,但此時此刻若是鬆手,崔瑾的半個肩膀也就保不住了。
「天下最香的便是此物,某走南闖北,就好這一口,可惜啊,現在沒酒,不然當與二位浮一大白。」王驢子吃起肉來,彷彿餓死鬼投胎,一根肉骨頭三兩下就啃光了。
二對一,對方的刀斷了,李躍一把菜刀,崔瑾一把寶劍,對方必死!
「此乃莽夫所為,我們可以劫持堡中的重要人物,換我們出城。」都混成山賊了,李躍心中也沒那麼多的禮義廉恥,活著最重要。
「殺出去?」王驢子眯著眼笑道。
難道就這麼坐以待斃?
現在自己跟他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此人深知季家堡的內情,若是能得到他的幫助,逃出去的可能大大增加。
李躍心中和_圖_書一沉,現在是子時,還能混一下,一旦天亮,就會有人來搜尋。
王驢子笑了一聲,拍了一把撐圓的肚皮,愜意的打了個飽嗝,「這塢堡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你們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就被人認出來。」
李躍咽了咽口水,肚子裏面叫的更厲害了。
招架上一刀已經用了全力,屬於超常發揮,此時舊力已竭新力未生,這一刀來勢極其兇猛,又快又狠,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這人長著一張老實人的臉,卻是個狠角色。
飢餓帶來的不僅是肚子的空虛,餓到極致,人就不是人。
寶劍果然是寶劍。
「這不是王驢子?」李躍猛然想起。
忽然心中想到了什麼,「驢兄啊驢兄,你既然敢吃季家堡的驢子,難道沒為自己留條後路?」
這年頭受傷比直接一命嗚呼更慘。
「沒有,先幹掉這廝再說!」李躍又驚又怒,從來都是自己給別人捅刀子,沒想到今天有人捅自己。
擼起袖子就往釜裏面掏。
自己昨夜好歹喝了點酒,吃了幾口肉羹,崔瑾卻是餓了幾天了和*圖*書
王驢子吃了季家堡的驢,季雍肯定不會放過他,這年頭一頭畜生比人值錢多了,沒發大水的時候,一頭驢可換兩個青壯,現在發了水災,黃河兩岸的流民遍地,人更不值錢了……
王驢子似乎發現了氣氛不對,連連解釋道:「小兄弟莫要多疑,某不是季家堡的人,準備去鄴城投奔族人,不料碰上水災,盤纏耗盡,只能投季家堡混口吃的,這頭驢某盯了多日,今日才尋到機會,又恰好遇到兩位兄弟,相請不如偶遇,來來來,肉已經爛了。」
「驢兄……」李躍剛一開口,就被王驢子打斷了。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李躍揚了揚手中的菜刀,上面已經被王驢子砍出兩個豁口,不過有東西在手上和沒東西在手上,感覺是不一樣的。
昏暗的篝火下,將三人的影子投到牆壁上,隨著篝火的浮動而搖曳,吃肉啃骨頭的聲音略有些瘮人。
昏暗中忽然暴起一道寒光,又是「咔」的一聲,火星四濺,昏暗中,對方的刀斷成兩截。
「可有地方讓我等藏身?」崔瑾也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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