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北宋時的汴梁,就有專門跑腿送外賣的幫閑。見到松江城也出現這種服務,陳恆不得不感嘆勞動人民的生活智慧。
陳恆倒是有心再留這些小娃一、兩年,多加培養。
陳恆卻不是很擔心,玉兒的身旁離不了紫鵑。有她在,黛玉的有什麼情況,他都能第一時間知曉。
八月的松江,倒有一件不算大的小事,需要陳恆百忙中抽空出來參加。
對於自己娘親的擔心,哪怕陳恆三番五次保證自己不會胡鬧,顧氏也不願意鬆口。
若有浙、閩兩地的鄉黨引為助力,大事可成也。
這大半夜的上哪找?你別說,如今的松江府還真有!!
……
這位陳大人,還不清楚自己朝中的風評。他們都有自己的鄉黨入朝為官,卻是很清楚陳恆的份量和能耐。
本在書房辦公的陳恆,聽到黛玉屋裡傳出的呼聲,連鞋都顧不上穿,就朝著后宅狂奔。
許是晚飯沒吃飽,黛玉突然說要吃東西。陳恆正要起身去后廚端粥,誰知黛玉又說自己想吃酸豆角。
夜半,陳恆坐在黛玉屋裡處理公文。
在座之人都是明眼人,知道陳恆的言外之意。若是繼續追問,那就不禮貌了。
要麼不做,要做就畢其功於一役。再說大雍不是沒有水師,只是如今的規模。
……
這話的意思,就是陳恆自己不反對,能不能通過還要看上頭的意思。
不過一旦牽扯到錢兩,少不了要有利益交換。
大家誰不知道海師的重要,可是錢呢?錢從哪裡來!!
陳恆本想著玉兒到底沒開始生產,正想著邁步進去安慰夫人一番。
都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哪怕自己肯為此事起頭,也得有人在旁敲邊鼓,引起朝廷首輔的重視呀。
黛玉正在看林如海寄來的家書,此信到了已有半個月。奈何黛玉沒事幹,就愛拿出來反覆翻閱。
這裏面的門道,不能因為有利自己就說其好,別人拿來用就批評它是糟粕。
「滾滾滾,別在我面前礙眼,老實去外面候著。」
「第一批籌備的軍費,怕是需要諸位慷慨解囊。萬事開頭難,熬過這一關。其後的路,朝廷自然不會半途而廢。」
陳恆知道這是必要的交換,也沒學什麼片葉不沾身的自保心態。只含糊道:「本官會跟陛下言明此事,其中裁奪,還是交由陛下聖心決斷。」
張伯范跟其他幾位代表對視一眼,亦清楚此事逃不過去。
這世上,真對錢財不感興趣的人,又有幾個呢?
提早放學生出海有好有壞,考慮到晉商願意承擔學堂接下來的五年費用,陳恆立馬代替州府同意此事。
家中多了個長輩,也不全是便利。顧氏就十分擔心黛玉懷著身子,還常常去書院教書,深怕影響孩子的情況。
陳恆卻不忙著說話,而是看向一旁的張伯范。
兩方人都清楚彼此的算盤,陳https://m.hetubook.com.com
恆也不會計較對方的小心思。
總算是趕在八月結束前,拿出一份三方都滿意的答案。
陳恆話已經說到很明白,想要李贄做出決定。最好各家先掏錢,墊上一部分開支。
后兩家要是能在松江,或是自家故鄉興辦學堂。那才真正是好上加好,形成大勢所趨。
能引入民間的商賈,加入到學堂的發展事務中。只要這個頭開好,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商賈,跟著進入到浪潮。
早在烏獴山,他就讓當時的各縣主簿,統計好名單。這段時間,指使府內文吏全心操辦此事。
有了自己這個表率,想必後面接手的小吏,也該清楚自己對此事的重視,不敢隨意馬虎應付。
陳恆擔心玉兒的情況,經常把未處理的公務帶回家。
沒辦法,是把錢交給海盜,還是交給朝廷。哪一方更安全更保險,眾人心中都有本明帳。
閩地老鄉風風火火鬧上一場,才是晉商願意花大力氣,承辦此處學堂的根本原因。
而朝廷這邊,省了一筆開支的由頭。錢雖然都是出自國庫,可讓州府自己認領過去,跟軍戶們也好交代。
所謂的『畢業典禮』,倒沒有陳恆這個創辦人多發揮的地方。此學堂的老師、夫子自然能處理好各項事情。
等這孩子誕生出世,自己一定要留下個沉穩的二叔形象。
「姐夫,我姐真要生啦?」
「大人,關於民夫的撫恤,府中已經核算清楚。」
再說,真等過完年,那時我還要待在屋裡,有一個多月不能動彈。」
莫說跟海盜抗爭,就是出個海都費勁。擴軍、興辦的大方向一旦敲定,隨之而來的就是龐大的開支。
陳恆藉著此事出面,也是希望能給信賴自己的松江百姓一個交代。
要麼一起下水,要麼都在岸上看著。
將來等他妹妹招個上門女婿,也用不著他下地幹活,只管養好自己身體就是。」
只好狼狽的站在門外,陪著聞訊趕來的林珏、陳清岳一起著急。
你問我啊?我也說不清啊。陳恆亦是頭痛苦惱!!
陳恆的目光在眾人身上越過,又落在最後面一群剛剛入學的新人當中。
時至今日,海運仍是人類最便利的運輸工具。不止是沿海百姓,可以冒險下南洋。
陳恆早看過名單,知道其中還有一位是從北地慕名而來。
這兩地從兩宋開始,就是科舉大省。歷朝歷代為官者,不知幾凡。
風氣如此,就別做個特立獨行的禰衡吧。
最近黛玉的口味變化多端,好在家裡有顧氏撐著,一應照顧才算周詳妥當。
兩方人都有自己的立場,陳恆對拿到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
這事,真是一筆糊塗賬。
張少東家,你自己選吧!
對哦,產婦生完還要坐月子呢。陳恆暗道一聲糊塗,忙笑道:「那我們再和*圖*書
等一等,之後回到京師,我們就好好陪岳父岳母,共享天倫之樂。」
不是,娘,我上輩子可是見過不少丈夫陪產的啊!陳恆見著顧氏發怒,都不敢說話辯駁。
這些生員的來歷就複雜了,多是松江、蘇州、餘杭等地的貧苦人家出生。
……
黛玉乖巧的點點頭,這幾日正是炎熱的很。她在卧房穿著一件開肩的紗裙,是揚州秋浦街的手藝。形制十分大胆,頗有盛唐之氣。
回到家后,黛玉和英蓮早已等著陳恆。這段時間開始,黛玉的身子越發顯懷,害喜也是逐漸嚴重。
見陳大人看向自己,張伯范早就跟族中長輩通過氣。他馬上說道:「王叔、夏伯的意思,亦是我們晉商的想法。」
結束完海學堂的小事,陳恆就帶著張伯范、以及浙地、閩地的幾個代表走入府衙。
預留出來的時間,也是方便各家回去統籌安排。
讓陛下見到能花小錢辦大事。等到海師人員就位,形成新的利益集團。
一連走訪了數家百姓,當著本村的里正和鄉老之面,將帶來的撫恤錢糧分發到位。
他們之間的年歲差異很大,可並不妨礙他們暢想著自己的未來。
他娘顧氏一看,這糊塗孩子!!哪有女人家產子,你進去顯眼逞英雄的道理。
陳恆瞧她這副模樣,就知道黛玉想爹娘了。他忍不住從桌上抬起頭,放任燈火照進漆黑的眼眸,眯起眼睛笑道:「要不等過完年,我就跟陛下請旨,將我們一家調回京師吧?」
陪著黛玉一同用過宵夜,紫鵑就出面趕人。這個時候的讀書人,自家夫人懷有身孕,還戀棧不去,可是會被人說閑話的。
當時跟著陳恆守山寨的徭役民夫,是沒有軍籍的。大雍自有相關的法度,對應這些人的陣亡。各項撫恤和待遇,一定是不如戰死的軍戶份額。
也就是這些年,沿海各省的財政在迅速發展,陳恆才覺得時機已到。不過要想萬無一失,陳恆還是先給眾人打起預防針。
原本晉商是不準備大力投資學堂,奈何閩地老鄉拉著浙地商賈一起來搗亂,他們知道晉商手中急缺海員,可他們兩家不缺啊!!
陳恆便讓陪同的里正替他們出面,向府衙申請耕牛援助。一旁的信達記下此事,示意回到府衙就開始操辦。
……
再等下去,生意都要讓閩地、浙地老鄉搶光了。
山西老鄉跟他們一比,先天就是吃虧,局面實在過於被動。
陳恆又是大雍海運的牽頭人,由他出面促成此事,說服力自然更勝旁人許多。
大年初六,松江城的百姓還在慶賀建平七年的到來。本府知州的家中,卻是突然燈火齊明。
這批海員一出來,又沒定好只准你們晉商過來聘用差使。那我們哄抬下工錢,也沒人能說個不是,對吧。
他們最近也碰上一件麻煩事。
陳恆的出現,和圖書自然是收穫一些百姓的好評。
晚飯時,黛玉才吃過幾口飯,又開始犯噁心。隨時備著面盆的紫鵑,一眼就看出不對勁。忙引著夫人走入屏風后,處理起這件小事。
關鍵山西的鄉親們等不住啊!真等不住了。
況且有了陳恆這個表態,這三人都覺得此事大有可為。
他們更是揚言,往後大雍過往的船隻,必須滿百抽五。大人,這些人哪是在抽我們的錢,是打您的臉,是打朝廷的臉面啊!」
太好啦!陳恆喜到拍桌,直接起身接過信達手中之物。
不是,那麼大個人,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浙閩兩地自古多漁民,這些人從小生活在海邊,稍加教導就是合格的海員。
這些人自發的會維護起手中的權力,跟朝廷索要軍餉、打打嘴仗。
朝堂的政局上,沒有不可用之人。真有此類人,那對方就要想想是不是自己能力不夠、位卑言輕。
他今日的最後一地,是修竹鄉一處傷殘的民夫家中。此人是家中老三,因守衛清風寨而丟掉右胳膊和左手兩根手指。
幾人又陪著本府知州聊上幾句,才帶著好消息興高采烈回去。
總不能因為別人不在軍籍,就不按軍戶的撫恤來算吧。大家如今能太太平平吃飯,都是這些人奮勇堅守的功勞。
顧氏不好意思管黛玉,對陳恆倒是手拿把掐。陳恆爭不過,只好把辦公地從書房挪到黛玉這,算是多陪陪夫人。
見到陳恆鬆了口風,浙地代表才被陳知州請入座,就迫不及待道:「此事絕不讓陳大人一人冒險!我來之前,本行會首亦跟戶部左侍郎趙大人通過氣。只要陳大人肯起個頭,他們必然上書跟從。」
七月末,由戶部、兵部一同下發公函,督促各州府自行處理清風山寨中陣亡民夫的撫恤問題。
「我晚上再煲些易吃的粥食,玉兒要是半夜餓了,你記得端來。」
站在對方身後的張尚德和晉人,也是必須拉攏的政治資源。
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要都按軍戶的份額算。回頭陣亡的軍戶親人鬧起來,厚此薄彼之下,這筆賬是算你陳持行頭上?還是算朝廷頭上?
陳恆將一袋米和錢兩交到大娘手中時,帶著濃濃的歉意道:「大娘你放心,你家三郎的生計,往後的府衙會全程照料。每月一期,你都可去府衙處領米回家。」
林珏還在震驚中,他不敢相信會有個小寶寶,要從姐姐的肚子里鑽出來。
人的天性,就是如此。不必去計較是好是壞,萬物總是在螺旋中前進。
陳恆只在中途露過一次面,簡單說上幾句。其它時間,他都在陪張尚德的小孫子張伯范閑聊。
海上的風險固然大,可隨之而來的待遇也是豐厚的很。雖說好男不離鄉,可也有財帛動人心的說法呀。
「本官已知曉諸位來意。」合著兩利的好事,陳恆自然不會推www.hetubook.com.com脫,主動拍板道,「等下月初,我就向陛下上呈公文。」
不同以往的生活方式,正在帶起完全不同的風氣。改變,在每一個看似尋常的深夜發生、蔓延。
世人的詆毀和美譽,只是人生路途上的一些點綴,陳恆沒太在意這件小事。
這位學生年歲有些大,本是北地商船上的幫閑。來了松江幾次,聽說學堂招人不計較年歲。才自己做主,想要投進來學些本事。
第一批走出去的學員有近五十之多,這些人原本都是府中失孤孩子。
他們前腳剛走,信達後腳就走入堂內。信達來得匆忙,卻帶來一個陳恆等候已久的好消息。
黛玉豈是如此失智之人,抿著嘴瞪向夫君,埋怨道:「就知道說話哄人開心。朝廷的調動,豈是你說動就能動的。相公不必擔心我……
走完這家人,陳恆今日的行程就差不多。今日出來一趟,明後日陳恆就不打算再忙此事。
以張尚德為首的晉商,已經不止一次提出,想要提前收納一批船員,加快晉商在南洋的開拓。
陳大人,你貴為本地知州,為人處世可不能偏袒晉商哦。
夏夜中的松江城,遠比白日更加熱鬧。燈火通明的府城下,從各家工坊走出的百姓,常常留戀在市井街頭。
「我們也是一樣。」閩人亦是表態。
聽說松江有處培養海員的學堂,包吃包住還包教書識字。這才讓家中的孩子過來學個手藝,以減輕家中的負擔。
陳恆聽著張東家的苦水,亦是暗笑不已。
「只是這海師的軍戶名額,可否讓出一些給我們?大人,我們絕無過多插手朝政的意思。就想著往後萬一出事,有個自家人在。我們碰上海盜,說話也硬氣些。」
關鍵時刻,還是英蓮派來的晴雯,心性更果斷些。直接挽起袖子,就開始跑進跑出忙活。
臨到午後出門,坐在馬車內的陳恆,還在研究信達送來的文書。
等他趕到此處,顧氏早跟產婆一起接下全盤大局。稍顯慌張的紫鵑和雪雁等人,沒經歷過這份陣仗。聽著自家小姐的痛聲,早已是六神無主。
自從陳恆拍板放開宵禁,城中的各家商鋪都是鑼鼓喧天,對本府知州多有讚譽。
城中海事堂的學員們,終於迎來首批離開的海員。
凡事先有利益,後有規矩。如今大家都在海運上撈錢,自然盼著海路能暢通無阻。
……
此學堂是初創不久,一群草台班子也不太懂,合格的海員要培養多久。
他是樂於看到這種競爭的,甚至期盼著浙地、閩地的商賈早早出來打擂台。
他們家的三郎才二十齣頭,大好的未來就折在烏獴山裡。想到三郎往後都要帶著殘身度日,陳恆只能盡自己所能施展援手。
「大人,海師的籌備刻不容緩啊。」張伯范在半道上,就開始跟陳恆商議此事。
顧氏見到少年郎的驚悚模https://www.hetubook.com.com樣,忍不住笑道:「頭胎都是這樣,就沒有不折磨人的。」
其中牽扯的利益關係,牽一髮而動全身。眾人之所以會找到陳恆,也是想借一借陳恆在李贄心中的影響力。
後者現在是城中晉商錢莊的東家,本就是日常繁忙之人。今日特意趕來見陳恆,自然是心裏有苦,要跟大人好好訴說。
又有家中足以信服的長輩出面作保,強大的宗族血緣關係將一個個年輕人拉出家門,跟著閩地的海商一同踏上汪洋大海的征程。
平日里玩歸玩、鬧歸鬧,可上書朝廷興辦海師,是涉及整個海運的集體大事。
陳恆內心聽的想笑,可臉上還是沉痛道:「我知道你們很急,可此事實在急不得。縱然本官能說上一些話,光我一人上書陛下,也是形單影隻,難以引起重視。」
古人的思想較為古板,顧氏擔心陳恆頭回當爹,把不住自己的花花心思,強令陳恆每夜不準睡在黛玉屋裡。
南北的交互,也不再局限陸上的車馬。只要乘客膽子大,肯花上一些銀子。從青泥窪坐船出發,不出十日,就能抵達松江府。
有多少糊塗的小夫妻,就愛在此時頂風作案?信你的保證,我還不如求菩薩保佑兒媳婦順順利利生產呢。
閩地來的商會代表,難得跟晉商站在同一陣線。立馬幫腔道:「今年夏季,我們已經有兩艘商船,遭到海盜掠奪。
許是陳恆的據理力爭,弄得李贄都煩了。
繼兩宋、前明的下南洋之後,陳恆希望這間學堂,能走出更多的學員。將大雍人的足跡,徹底推向五湖四海上。
聽到顧氏對自己的吩咐,陳恆忙應道:「我曉得了,娘。」
農家人對苦難的抗爭心態,著實讓陳恆有些自慚形穢。見到他們家的老大年歲已大,其父又是早亡。
讓家中下人去到街上食鋪定下一份酸豆角,都不必留人等候。給店家報個地名,東家自己就會派人提著食盒送到。
……
聽到自家姐姐,在後頭吐得翻江倒海。林珏不得不心驚道:「懷孩子都這般辛苦的嘛。」
這位陳大人在事務上的遠見和老練,早已得到官家數次認可。
這就是封建官場的弊端,比起相信地方官的大公無私。大家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鄉黨,能在危難時拉扯自己一把。
如今松江府,正是財大氣粗的很。此事,又確實是本地鄉民報國有功。
還是閩、浙兩地的人,吃過幾回螃蟹,更清楚裏面的險惡門道。
誰知這大娘心態卻是極好,仍是出聲感謝道:「大人能記住我家小子,就是他的福氣。
陳恆為此曾多次上書,想替百姓們多討要些撫恤標準。畢竟朝廷花的是錢,人家丟的可是命。
他們先後出聲道:「這事利國利民,我們自然責無旁貸。錢嘛,我們幾家想辦法擠擠,還是可以拿出一些。」
陳清岳已經在旁練習表情,別的先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