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放下筆向大樓走去，沒走了幾步，只聽得背後喇叭聲響，他身子略略向旁邊一側，一輛奧迪很不客氣地貼著他的身子開了過去。
「劉騫……廳長，」陳太忠話音未落，那保安就不耐煩地哼一聲，手隔著窗子，指一指外面的小本子，「登記一下……然後再進。」
這就是「八層以上有電梯」的那個年代蓋的吧？按說，七層的樓房就該有電梯的，但是那會兒的單位都不怎麼敢打擦邊球，大家為了安裝電梯，能蓋六層的直接蓋到八層——諸位領導，我們都蓋到八層了，上電梯很有必要。
不多時，雨小一點，那兩位離開了，陳太忠的好奇心倒是起來了，「普通工人家……能有五百萬的存摺？」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他身邊的女人一拽他，很不滿意地發話了，「多少事兒，都壞在你這張嘴上了，兩位，他胡說八道，你們不要當真。」
只是手續才怪，陳太忠心裏明白著呢，所謂人情冷暖，最直接就是體現在基層群眾的反應上，這就是說連保安都知道劉騫不行了，才會要他填表。
奧迪車上的人肯定聽到了，但是人家根本不希的理他，汽車緩緩停在辦公樓門口的車道上，放下一個四十多歲的瘦高中年人之後，奧迪車又啟動，繞到樓後去了。
「那就不麻煩你了，」陳太忠笑著搖搖頭，下一刻，他猛地想起自己去看劉騫得低調，說不得又叮囑一句，m.hetubook.com.com「我要過去的事情，你別跟他說。」
到了三層，沒想到樓梯口還有個吧台，一個女孩兒在那兒站著，見他不上樓要往南側走，就出聲阻攔，聲音也是冷冷的沒什麼情緒，「請問你找誰？」
我們說什麼呢，你說什麼呢？董主任有心說這傢伙一句，想到陳太忠不欲聲張，於是不以為然地笑一笑不作聲，不成想陳主任反倒是無所謂，「滅門案……這不算稀罕吧？」
「不可能是彩票，就算中了五百萬，一扣稅就剩下四百萬了……沒準是販毒呢，要不警察能禁口？」董主任笑一笑，不以為然地搖一搖頭，「不過，說這個福彩，倒是有個挺有意思的事兒，姚市長可是中過五百萬的。」
「什麼？」董主任這下沉不住氣了，訝然發問了，「你說的是……普通工人的家裡，找出五百萬來？」
這裏已經是院內了，奧迪車的車速肯定不會很快，但是很不幸，天上下著小雨呢，院內很平整，可是就算水泥路面，也難免有輕淺的水窪，奧迪車碾過之後，水花四濺。
倒是那中年人下車之後，回頭淡淡地掃了陳太忠一眼，也不說什麼，就那麼走進了大樓。
過橋入閣？董主任一聽就明白了。
「勞動廳？那兒我也有熟人呢，」董主任笑一笑，「陳主任你是要找誰？」
保安倒也沒要求他出示證件核對，反倒指出了劉騫的辦公地hetubook.com.com點在三樓南側，可見這登記無非是樣子貨——當然，這也可能是看在劉騫的面子上，不管怎麼說人家也是副廳長。
中彩票的，是姚市長的兒子，一個在校大學生，姚市長還命令自己的兒子給學校捐了十萬，給希望工程捐了十萬，倒也是一時的美談。
「我找劉廳長，」陳太忠不想跟此人一般見識，不過他的心裏也有點納悶，這一個勞動廳的門衛，也嚴成這樣？
聽他這麼說，董主任好懸沒被一口氣噎著，不過，兩人一路走走談談，他也隱約摸到點陳主任的脾氣，心說估計人家是不想談這個話題，說不得口風一轉，「對了陳主任，明天的會，蒙書記會來參加嗎？」
這態度倒還可以！陳太忠不明就裡，做出了如此評價，他卻是不知道，若是找別的副廳長，女孩兒會問他來此做什麼，也該走出來幫他倒水。
「是不是我找另一個劉廳長，就不用登記？你這算是什麼態度？」陳太忠惱了，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來得比較低調，那是不想讓老懞為難，卻不代表他怕事……開什麼玩笑，他在碧空需要怕事嗎？
「嗯？」保安看他一眼，猶豫一下又發話了，「哪個劉廳長？我們這兒倆劉廳長呢。」
說完這倆字兒，他轉身走樓梯去了，三層樓他可是懶得等電梯。
「還有更多的，你們不知道，」一邊有人接話了，卻是兩個進來避雨的中年男女，似和_圖_書乎是夫妻的模樣，男人插嘴了，「滅門案，沒聽說過吧？」
「要說認識有幾個，能打招呼的就是辦公室主任唐剛，」董主任微笑著解釋，「級別對等嘛，大家乾的也都是服務領導的雜活兒。」
勞動廳是個挺大的院子，主樓雖然只有八層不算太高，但是佔地面積極大，方方正正的老式建築，顯得很有點氣魄和底蘊。
這位還待不含糊呢，另一個年紀大一點的保安拽他一把，又沖陳太忠笑一笑，「他不會說話，你別跟他一般見識，找哪個劉廳長都得登記，呵呵，就是個手續嘛。」
董主任上下打量一下中年男人，發現他穿著確實不怎麼樣，於是好奇心起，「那你覺得，他家那五百萬是哪兒來的？」
市委書記的死緩，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太多真相的，可是他好歹是個正處，又是在省政府組成部門當差，心裏當然明白，說不得笑一笑，「反正那地方怪事兒挺多。」
「我找劉騫劉廳長，」陳太忠挺不喜歡她這張冷臉，不過看在「請問」那倆字兒上，他也不想多計較，「他在哪個房間？」
而同時，保安還肩負著探聽消息的任務，這一點陳某人也清楚，所以，他胡亂填了一個名字艾子陵，單位是「北京易網公司」，職務是「公關部經理」，找劉廳長的目的是「洽談業務」。
「滅門不稀罕，稀罕的是，死的是一家普通工人，」男人嘆口氣，頗有點感慨，「然後你ｗww.ｈetubｏoｋ.ｃｏｍ•ｃｏm知道發生了什麼？在他家裡找出五百萬的存摺來。」
惱怒之下，他厲喝一聲，「我說你會不會開車？長沒長眼睛？」
董主任知道這傢伙不了解碧空的現狀，少不得解釋兩句，姚市長大名健康，是現任松峰市大市長，原本是省委副書記來的，今年年初下來做省城的市長，反正松峰是副省級城市，倒也不算降格，反倒是實權大增。
「這我也不知道，」陳太忠搖搖頭，「晚上我去拜訪他一下，順便問一問。」
「姚市長？」陳太忠訝異地重複一句。
幸虧陳太忠反應夠快，身子向後一蹦，堪堪地躲過飛濺的泥水，一時間大怒，下雨天開車要讓著行人，虧你還是省廳的車呢，這點素質都沒有？
「陳主任有些什麼愛好？」董主任遞給他一塊雪白的毛巾，示意他擦一擦頭髮上的水珠，陳太忠笑著擺擺手，「不用了，這點雨淋不壞人……你倆把我捎到勞動廳吧，我去那兒看個朋友，然後你們就忙去好了。」
「警察不讓說，是不讓在陽光說嘛，這兒是松峰啊，」男人悻悻地瞥自己老婆一眼，不過話是這麼說，他還是住口了。
樓比較舊，但是院子大門比較新，不但是自動伸縮的，門口還有崗亭，陳太忠隔著老遠下車，慢慢地走過去，才要自小門走進去，不成想崗亭里的保安開口了，「喂，你找誰？」
「劉廳長不在，」女孩兒一指旁邊的沙發，「你先坐著等吧，茶几下有一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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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雖然小了，卻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眼見著土地有些泥濘了，他就沒興趣再轉下去了，說不得兩人冒著雨快步走出公園，來到了車上。
背後指不定貪了多少呢，陳太忠心裏暗哼，他對這樣的作秀很不以為然，臉上卻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才是咱們黨員幹部學習的楷模。」
「好的，」董主任笑著點頭，他深深知道，陳主任雖然年輕，但是做事很有章法，人家特意交待自己別聲張，那就有交待的道理，他還能不聽？
「奇怪吧？」見他驚訝的模樣，男人笑了，「我們是一棟樓的，辦那案子的警察，正好又有一個是我表弟。」
「不知道，他家男人挺喜歡買彩票的，不過也沒聽說過他中大獎啊，」男人笑一笑，「陽光市出過五百萬大獎，不過可不是他得的……」
「原來是找劉騫副廳長的，怪不得這麼大的火氣呢，」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卻是那瘦高中年人走了過來，冷冷地哼一聲，「你要是認識劉拴魁廳長，那不是該砸了我的車了？」
「沒啥名氣，說了你也不知道，」陳太忠的回答，有些言不由衷，不過顯然，這是一個打聽勞動廳事情的好機會，「董主任認識裏面的誰？」
陳太忠後腳跟進去，卻發現那中年人正在等電梯，雖然明知道此人只是坐車的，跟司機不搭界，可是想到這位連個歉意都沒有，他心裏也是十分地不爽，大聲哼了一聲，「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