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一例外，全都是噩夢。
他抽慣的，自然也是蘇星闌抽慣的香煙牌子。
裴川踉蹌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左邊口袋是四十五塊一包的大中華，專門用來發給客人的。
一邊悠哉悠哉的愜意賞花，一邊聽著收音機里的黃-梅戲胡亂哼唱。
反正老蘇家的香火有人繼承，女兒家家的他也不能多加干涉。
大哥蘇建國兩個女兒，二哥蘇長泰一個女兒。
口鼻冒煙，無聲嘆息。
正大光明，或是偷偷的躲在暗處瞧上一眼。
對於這有些不著調的三哥，蘇明康是打心眼裡牽挂惦記著。
嘀嘀咕咕的，他熄滅煙頭朝屋裡走去。
答案不言而喻。
蘇寧笑了，笑著揮手，毅然決然的轉身。
甚至會更久更久，難以估量。
所以，這些年發生的事他沒法對裴川一一道盡，他只想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盡量去圓滿心中遺憾。
三天兩頭的開導，苦口婆心的規勸。
包括季玄清等人在內，三四百年的壽元已是極限。hetubook.com.com
好的壞的說了一籮筐，自家閨女油鹽不進，依舊我行我素。
「裴師兄，你且記住，待這丫頭年滿十八歲那年，一定要請三伯返鄉替她查看。」
桃山村村民哪個不羡慕他？哪個不在背後眼紅嫉妒他？
大伯，二伯，小姨，以及被他從窮鄉僻壤的南陽鎮帶來京都落戶的王長厚一家。
第二個，飛升仙界的蘇寧。
打不破華夏梏桎，他們最終會飲恨而終，化作黃沙一捧深埋地下。
出手大中華，回家坐寶馬。
正因如此，他格外珍惜當下。
一是年齡上差不了幾歲，二來，蘇星闌裝瘋賣傻的那些年，一直是他在默默的照顧。
「嗡嗡嗡。」
「天命難測，尤其是冥冥中似乎脫離控制的華夏。」
「半仙境，三百年。」
夢到寶貝兒子被人追殺，夢到他全身是血無路可逃。
「媽的，勞資守著崑崙等你回來。」
京都，方玟萱的小院。
傍晚時分，蘇明康總愛在m.hetubook.com.com這個時候擺弄院子里的幾盆花草。
第三個，同樣飛升仙界的蘇星闌。
乖巧懂事的王辛夷，虎頭虎腦的虎子。
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憤怒，是他目前除了認命只能認命的悲哀。
四兄弟里就他生了個帶把的，偏偏還不在身邊。
蘇明康蹲在花台邊犯愁，仙凡有別，這萬一哪天他要是突然死了，按老家的風俗，是要兒子侄子送終的。
興緻來了，他會死纏爛打的求著拖著方玟萱去壓馬路，回憶一下當年，感慨一下今日。
「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
「爸爸抱……」
……
如果說蘇童鳶是蘇明康眼皮底下的煩惱，打不能打罵不能罵，這好歹還能看到，好歹還在身邊。
多好的日子呀，吃喝不愁，億萬身家。
這幾年裡，無數個夜晚，蘇明康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從夢中驚醒了。
「哎。」
這是蘇寧不願看到的場景，不願，卻無計可施。
蘇寧腳下生霧，憑空消失。
一個www.hetubook.com.com是蘇童鳶的婚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快四十歲的人了，愣是一天天的喊著單身萬歲，著實讓蘇明康感到崩潰。
身後，兒童三輪自行車上，恢復自由的裴令儀哇哇大哭。
三哥蘇星闌，呵，孤家寡人無子嗣。
這兩年，他是真正意義上的閑了下來。
「臭小子，要不是我這幾年身體不太行，我一準讓你媽給你生個弟弟。」
兄弟四人，他和老三的感情最好，也是最深的那個。
話說一半，蘇寧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我該走了。」
給它們鬆鬆土，澆上一瓢井水。
這些人，蘇寧全都想去看看，見見。
「仙界有法相一百零八種，得絕品法相與上品法相者無疑是人中龍鳳，至尊有望。」
裴川大步上前，嗓音顫抖道：「去哪？」
真要說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大抵上是三件事。
蘇明康怕啊，怕蘇寧真的回不來了。
回一趟桃山村，在爺爺奶奶墳前燒點紙，陪他們說會話。
蘇寧不在he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ｍ，這或多或少的，他覺得自個可能會死不瞑目。
白髮人送黑髮人，他自問承受不起那份痛苦折磨。
「以後的事……」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這一次的分別將是永遠，在他沒踏入半聖境之前，他再也回不來了。
回桃山村的次數少了，方家的生意也不瞎摻和了
但凡是仙界管轄範圍內，再無蘇寧容身之所，他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徒子。
他等得起，耗得起，身為凡人之軀的親朋好友們能等那麼久嗎？
老老實實的待在家，白天洗衣做飯，晚上遛狗賞花。
蘇寧不同，自打他踏上修行之路，自打他不得已去了仙界。
去京都看望父母，順便問一問老姐蘇童鳶可曾找到心愛之人。
氣歸氣，到底還是念著他的。
而要想觸摸到半聖門檻，少則數千年，多則近萬年。
蘇寧坦白道：「殺人。」
她稚嫩茫然的小臉上偶有痛苦浮現，小手緊緊握著車把，全身動彈不得。
好比此刻，他給所有花草澆完水，順手給自己點了根煙。
「嗚嗚ｍ•heｔubｏok.com•com嗚，疼，手疼，肚肚疼。」
祖墳冒青煙的福分，臨死遭人笑話，蘇明康想想就難過，越想越想哭。
縱有千般不舍，萬般無奈，被迫成為妖修已是不爭的事實。
純凈仙力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湧入裴令儀的身體，將她目前所沾染的濁氣雜質盡數逼出。
右邊口袋裝著五塊一包的老黃山，是他從前抽慣的口味。
隱隱的，有餘音在頂樓天台回蕩道：「夠的。」
好嘛，鬧的沒撤，蘇明康也只能由她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後者抹了把臉，帶著男人不該有的哭腔大聲喊道：「到底夠不夠？」
當然，還有他曾經最好的朋友孟凡，已嫁作人婦的蕭家大小姐蕭茗荷。
裴川張了張嘴，眼眶濕潤道：「我好好修鍊，爭取突破到半仙境，等你三百年夠不夠？」
珍惜他還能看到的舊友親人，鄭重的與他們道一次別。
幸福，來之不易的幸福讓他從未有過的安生滿足。
「別撒謊，別騙我。」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大號練廢了，得想辦法練個小號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