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忍忍就過去了,等過去了,就什麼都不用忍了。」
皇上抬眼看了眼言盈,言盈放下手中的茶壺,悄悄退了下去。
「怎麼不叫冬天,夜裡北風呼呼地刮,把小丫頭凍得渾身打哆嗦。」娟嫂埋怨著,一邊收拾著點心。
傅依擺了擺手,「施王爺說了什麼?」
清兒又是一陣晃神,待回過神來,傅依已經離開。原來他都不曾替他們的孩子想個名字,或許想過,但她不知道。
「不冷,還沒到冬天呢。」
「娘娘,您怎麼了?」婉蘇拾起披風,看著傅依驚慌失所的模樣,傅依閉上眼睛定了定神,「怎麼吭都不吭一聲就過來了?」
娟嫂笑得憨實,清兒卻越發覺得不妥,「娘娘,您是好人,心腸好,我們這些窮人家從小都是挨凍長大的,現在能有飽飯吃能有衣服穿,心裏就知足了。」
傅依說的雲淡風輕,眼底劃過一絲狡黠,婉蘇『撲通』跪在地上,「娘娘,奴婢知道,奴婢謹遵娘娘旨意!」
梅雅笑著,一臉得意地插話,「娘娘您不知道,我們娘娘為了做這幾件衣服,好幾天都沒能睡成整覺,待在燭燈前連著縫了好幾宿呢……」
說罷,皇上放下茶杯,嘖了嘖嘴,「好茶,確實是好茶。」起身看著清兒微微一笑,大步離開。
清兒摩挲著襁褓的一角,「萬一忍不下去了呢……」
「子瑜,子瑜……」
「娘娘的手真巧……」說著,想起了什麼似的,傅依忽然瞪大了雙眼,「娘娘你……用左手做活兒?」
清兒自顧自地www.hetubook.com.com說著,也不管娟嫂聽沒聽進去,推著她出了門,像是怕她把被子再送回來,直接把門給關上了。
清兒笑,皇上喝著茶,眼睛看著宮子瑜伸手胡亂撓抓清兒披散的青絲。
梅雅想了想,搖了搖頭。
「您哪兒能知道,這入了冬啊,日子就難熬些,尤其是等下了雪,地上結了冰,那就更不是滋味了……」
清兒抿著嘴從皇上懷裡接過宮子瑜,說來也怪,只要清兒用左手抱著他向左歪,宮子瑜的哭聲立即停住,瞪著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到處亂看。
太醫院的那群老太醫只知道開方子抓藥,又苦又澀,卻渾然沒覺得見效。
清兒看著木籃車裡的小人兒,唇畔漾著暖意,喃喃地喚道,她事前沒有想過名字,陸嬤嬤說這一輩的孩子都是子字輩的,如今她滿腦子都是那塊白玉,索性給他起名叫子瑜。
兩個人始終迴避著答案,清兒看著皇上的眼睛,「父皇到底想說什麼。」
「可太醫說了,這葯對調養生息有用……」
侍候宮子瑜的奶娘從內間里出來,正見清兒呆坐在門口不知想著什麼,輕輕喚了聲娘娘,見清兒扭過頭來看著自己,才笑著說道,「天這麼冷,奴婢整天見您坐在門口,難道不嫌冷么?」
「怎麼不多加床被子。」清兒沉聲,起身就要進屋,娟嫂見狀攔了下來,「不用不用,您這屋裡的東西我們哪兒敢用,隨便多蓋件衣裳就成。」
清兒底下眼眸,梅雅沒聽見她說什麼,只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見她嘴唇動了動。
「他之前做了那麼多事,你覺得委屈過嗎?」
「哈哈哈,朕來看看,是誰哭的這麼厲害?」皇上洪亮的笑聲響起,清兒轉過身,只見皇上闊步走上前來,便抱著宮子瑜福下身子,「參見父皇。」
清兒一愣,「本宮知道。」
「孩子,覺得委屈嗎?」
「你挨過凍嗎?」清兒打斷了她的話,把梅雅問得有些鬱悶,「當然挨過凍……在地牢里的時候,誰會管我冷不冷……」
宮決崖果真去了武林大會,杳無音信一個多月之後,借婆婆之手才得以知道了他的一點消息,清兒把信扔進火盆里,眼見日漸便冷的天,言盈從內務府領來了新火盆,火盆里木炭燒的正旺,清兒卻仍是手腳冰涼,覺察不到一絲暖意。
傅依一臉讚歎,笑意漸漸隱去,顯出一絲落寞,喃喃地道,「要是我們子凌還在,我也學著做做女紅……」
婉蘇手裡拿了件披風,輕輕走進了傅依,傅依失聲尖叫,揮手打在了婉蘇的肩膀上。
「來來來,趕緊讓朕抱抱他。」皇上抖了抖袖子,滿含笑意地看著襁褓中的宮子瑜,伸出大手接過懷裡,鬍子隨著笑聲上下顫抖。
「你娘還惦記著見一眼外孫呢。」施晉天見清兒猶豫不決的神情,笑著捋了捋鬍子。
奶娘名叫娟嫂,沒了丈夫,帶著一個一歲大的小女兒進了宮,無依無靠,全仰仗著這份活計養活自己和女兒。起初奶娘人選有好幾個,清兒單單把她給留下,可能是覺和圖書得挺可憐,於心不忍吧。
腦子裡浮現出多年前的景象,渾身像是被潑了桶涼水,從皮涼到心裏,清兒不顧娟嫂阻攔,硬是抱出兩床厚棉被塞進了她懷裡,「孩子那麼小,不禁凍的。」
「娘娘,該喝葯了。」言盈抿著嘴笑,許久不見清兒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她看著心裏也高興。把葯碗放在桌子上,清兒卻不見動靜。
「奴婢……」
「那老百姓家的媳婦生了孩子,難不成也要喝這東西?」清兒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言盈說不上來,卻執意要她喝下去。
「哇啊……」粉嘟嘟的小臉上淚痕未乾,剛在皇上懷裡沒一會兒便又哭了起來,皇上作著鬼臉,「小子,你爺爺還嫌胳膊酸呢!」
婉蘇咬著牙站起來,跟在傅依身後,一路低著頭,不敢看傅依的臉色。
「子瑜還得靠你照顧,累壞了凍壞了怎麼能行。」
梅雅不解地看著清兒靠在門上,「怕她不要被子。」
「快起來吧。」婉蘇驚訝地抬起頭,只見傅依臉上滿是溫和,「本宮不想說些狠話,可你得知道,如今大家都是一條船上人,上了船,就再也下不去了。」
實在拗不過她,清兒皺著眉頭屏住氣,一口悶下了肚,險些嗆著,連忙吞了杯清水。
有些事……
字跡是婆婆的,信里只說宮決崖和他們在一起,要她不要擔心。
說著皇上動了動肩膀,「這小子可長肉了。」
「娘娘,世子爺呢?」傅依抬步走進殿里,只見梅雅侍候著清兒在中央坐著,輕聲問道,似乎生怕吵醒了宮子瑜。
「娘娘和_圖_書……」
宮子瑜小眼睛一合一合的,似乎又有了睡意。
清兒抬頭,似乎沒能明白他的意思。皇上只是笑,邊笑邊看向門外,「你挺喜歡決崖的,朕看得出來。」
下午,施晉天從御書房奏完本拐來瀟夢宮站了站,只說是來看看外孫,其他的一概沒有提。臨走時,施晉天把清兒叫到內間安排了幾句,說過些日子要帶她出宮一趟,去南山寺里燒柱香。
「不要就不要……」
「施王爺交代,後天早朝的時候,請娘娘移步宣政殿。」婉蘇盡量使自己的語氣保持平穩,可聲音還是微微發顫,傅依冷冷地勾起嘴角,「怎麼,你害怕了?」
「哇……哇啊……」興許是她們說話聲音吵醒了熟睡的宮子瑜,小傢伙咧嘴大哭起來,聲音出奇的清亮,清兒立即單手把他從木車裡抱起,依喔的哄弄著。
說著,把桌子上的點心打包裝進紙包里,「這點東西你也別拿回去了,等會叫言盈去御膳房再拿些新鮮的給你裝走。」
娟嫂傻傻地看著懷裡的被子,沒一會兒便紅了眼,「娘娘,您是大好人……」一邊說一邊要給清兒跪下,被清兒一把拉住,「挨凍挨餓的滋味不好受,現在能讓孩子不受苦,幹嘛硬撐。」
「不不,奴婢沒有……」婉蘇拚命地搖頭,傅依緊盯著她的視線,「別忘了,你爹娘還在宮外等著你去就他們呢。」
皇上看著清兒彎腰把宮子瑜放回木車裡,坐在一邊的小椅子上,輕輕搖晃著車子,半晌才慢慢地開口,「當年決崖的娘親也這麼反問過朕,你猜朕怎麼https://m•hetubook.com•com回答的?」
「我是問,你小時候挨過凍嗎?」
「喝不喝有什麼區別。」
「太妃娘娘怎麼沒來。」清兒輕輕搖晃著,言盈端上茶,皇上一撩袍角坐下,「昨天她硬要哄孩子睡覺,今兒個早晨嚷嚷著肩膀疼,朕就沒讓她來。」
送走了施晉天,清兒從枕頭底下抽出了信封。昨晚她也收到了信,可是沒有拆開看,就直接壓在了枕頭底下。
「這都是娘娘自己做的?」捻起一件小褂子,傅依暗嘆道,清兒點頭,「天都冷了,估計也穿不著了。」
「華妃駕到--」
婉蘇強忍住鼻尖的酸楚,顫顫巍巍地點頭,傅依接過披風,抖了抖塵土,「去看看太子妃和世子爺,這麼多天沒見過面,心裏倒有些想了呢。」
「子凌?」清兒念道,傅依一愣神,訕訕笑笑,「太子胡亂起的,臣妾也就跟著這麼一直叫了……」
她不信施晉天會平白無故地叫自己進寺燒香,可她不想問,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娘娘,你關門幹什麼?」
有了宮子瑜,別說是進冷宮,皇上的恩賜一天比一天隆重,總是一個字都還沒說出來,皇上賞賜的聖旨就下的比風還快。
「剛哄睡著,姐姐來的不是時候。」清兒壓低聲音,收拾著面前的一堆東西,傅依驚喜地走上前,撫摸著桌子上攤開的一沓衣物。
太子妃誕下男孩,封號世子,時逢滿月,特追封大世子,取名宮子瑜。
「太子已出發一月有餘,昨天來了封信,說一切都好,不用挂念。」皇上輕聲說道,清兒應了一聲,不多言語。
「父皇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