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視線在空氣中擦出火花,聽見腳步聲,柳蕭梧狠狠地鬆開手,「最好記住你說的話。」
宮決崖視線定在她的臉上,凌兒眼底滿是光芒,「真的?真的可以和先生一起住?」
清兒靜坐片刻,起身走到門外,在兩人面前蹲下身子,輕輕撫摸著凌兒的腦袋,「凌兒,想不想和我們一起住?」
看著凌兒坐在自身身邊大快朵頤,清兒不禁莞爾,「喜歡吃哪道菜?」
「娘娘,他是……」
他們不要我了,我為什麼要找她們……
「其實奶奶不和我說,我也知道。」凌兒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我偷偷聽到過奶奶和娘說話,她說不讓娘費神費力地回想以前的事,我們娘仨湊在一起好不容易拼成一個家,好好過日子就行,以前的事都無所謂。」
宮決崖拍了拍他的背,「沒錯。」
清兒點頭,柳蕭梧倚在門裡,面無表情地攥緊了拳頭。
說罷,宮決崖轉身就走,清兒看著他陰鬱的眼神,衝著柳蕭梧抱歉的一笑,凌兒在一邊催促著,正要告辭,柳蕭梧突然伸出拳頭,攤開掌心,清兒目光一滯,呆看著垂下的紅線。
「我什麼要傷心?」凌兒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奶奶就是奶奶,娘就是娘,不管是不是親的,她們都很疼我,是我的家人啊。」
「可是奶奶說過,只有皇上才能住在皇宮裡……」凌兒轉過頭,眯著眼笑看著宮決崖,「先生是皇上?」
行李本來就不多,清兒手裡提著一個小包袱走出門,見兩人間怪異的氣場,心知有事發生,「我們什麼時候上和_圖_書
路?」
這……是她的兒子?
「都好吃!」凌兒顧不得抬頭,一心一意吃著她給自己夾得菜,眼瞧著碗里像堆起了小山,凌兒摸了摸滾圓的肚皮,舒服地喘了口氣,「六娘,你怎麼不吃?」
凌兒吃驚地張開了嘴巴,「先生呢?先生不和我們住在一起嗎?」
凌兒從他膝頭跳下,滿臉嚴肅,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道,「六娘,你當初為什麼不要先生?」
「我都把這東西忘了!」凌兒懊惱地皺起眉頭,宮決崖見他們遲遲沒有跟上,便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清兒臉色說不出的錯雜,嘴唇微微顫動,眼底卻閃著光亮。
聽他如是喊她,宮決崖低笑,「對,是她。」
清兒心頭一顫,尷尬地跟著凌兒進屋收拾東西,兩個大男人站在狹小的院落里,顯得有些局促。
清兒死死牽著凌兒的小手,生怕他會不見蹤影,凌兒新奇地四處張望,每走過一處眼睛便不夠使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宮,等清醒過來,婉夕已是滿臉疑惑地站在自己眼前。
「你……不想你奶奶和你娘嗎?」清兒猶豫良久,終是把話問出了口,不料凌兒眼色一變,卻仍是臉帶笑意,「想,當然想!」
「從你走進那扇紅色大門起,這所有的土地都叫做皇宮……這裏只是皇宮的一部分而已。」
「可萬一以後見不到她們,怎麼辦?」不想傷害他,也不想害他難過傷心,可有些事終歸是要他面對。
待三人在屋內坐下,凌兒一臉驚喜地撲到宮決崖懷裡,兩人模樣甚是親密,嬉笑著鬧https://m.hetubook.com.com了半天。
她也不知道犯了什麼傻,就這麼白白和自己的骨肉錯過了那麼長時間,若是當時直接把繩子從他頸間扯出來,豈不是要免去了後來的這一番周折?恐怕連宮門她都不肯再踏進一步……只是不知道,如果真是那樣宮逆天又會找出什麼樣的理由來當做條件。
「沒想到還是老相識。」柳蕭梧打趣地道,清兒默默地看著凌兒一臉的笑容,不知道心裏想些什麼。
「這小子的東西,還是你們替他保管的好。」柳蕭梧見清兒遲遲沒有接過,便戴在了凌兒的脖子上,剛一伸手,肩膀便被人制住,宮決崖一把將繩子奪過,精巧的白玉在空中輕輕晃動。
凌兒佯裝不情願的模樣,眼角卻掩不住的興奮,清兒拉住宮決崖的胳膊,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行不行?」
凌兒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如實地點頭,「我當時哭著要奶奶不要走,可奶奶說,等我長大了她們就會回來,所以我要快些長大才行。」
宮決崖把凌兒抱在腿上,柳蕭梧進廚房準備開飯,清兒自從進了門便一言不發,宮決崖以為她是暗自感嘆人的緣分捉摸不定,騰出一隻手來與她相握,凌兒歪著腦袋,「先生,六娘是你的妻子?」
宮決崖手按住他的小腦袋,讓他的身子面朝自己,看著他嘴角好看的弧線,凌兒冷哼一聲,「看在先生的面子上饒了你。」
一陣眩暈衝上頭,清兒攥著筷子的手指死死掐住掌心的肉,凌兒覺得沒什麼胃口,便把筷子一放,坐在椅子上踢蹬著小和-圖-書
腿。難掩的失落藏在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深處。
飯後,凌兒纏著宮決崖講故事,清兒擔心出宮時間太長會有所不便,宮決崖卻說無妨,抱著凌兒在院子里坐著,一坐便是大半個下午。
他實在是痛恨眼前的男人,只是礙於清兒不方便表露而已。
「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大人的事小孩不懂。」清兒抬手想要撫上他的頭,凌兒一蹲身子躲開,氣鼓鼓的腮幫霎時可愛,「那你為什麼又把我丟給這個大壞蛋?!」
小手一指,柳蕭梧正端著盤子進門,不悅地沖他瞪眼,「臭小子,沒規沒距,瞎喊什麼!」
清兒莫名的緊張,看著凌兒張開的小嘴重新閉上,原本天真地臉上出現一抹不應該有的成熟,「他們不要我了,我為什麼要找他們。」
他不安分地東張西望,看著偌大的宮殿,不禁興奮地瞪大了眼睛,「這就是皇宮嗎?好大……」
清兒難以置信地雙手捧住白玉,獃獃地看著凌兒一臉的迷茫。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戴在身上的寶物,哪怕死也不可以讓人看見……
之前總覺呀他的模樣似曾相識,如今細細看來,竟和宮決崖好似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清兒看他笑得更為得意,不免有些失神,宮決崖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衝著門內說道,「不知柳公子意下如何。」
「你還沒說怎麼會來大都。」清兒看著柳蕭梧擺弄一攤不知名的草藥,「實在是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況且帶著他又不方便。這房子是一個朋友的,空著沒是沒用,便暫住在此。」
柳蕭梧吐一口氣,緩步和圖書走出門來,「把這傢伙帶走簡直是救了我的命,原本這年頭媳婦就不好找,再帶著個小拖油瓶,我就甭想娶親成家了。」
宮決崖舌頭舔了舔嘴角,細細品著嘴裏的腥味,「我的女人自然由我來護。」
「六娘,你摟得太緊,我疼……」凌兒不滿地撅起小嘴,清兒聞言立即放開手,他仰起頭自下而上地看著她,「為什麼剛才的大姐姐喊你『娘娘』,我以後也要這樣喊你嗎?」
「那,你又沒有想過找到你的親生爹娘?」
「你聽了之後,有沒有大哭?」
沒有多做解釋,她也不知宮決崖是想如何安排,只要婉夕去準備些孩子用的東西,自己便拉過凌兒,摟著他在內殿靜坐。
清兒笑著動了動筷子,看著他吃她就覺得飽了。
「你怎麼只想著他?」清兒面露失望,「和六娘在一起不好嗎?」
凌兒點頭,「奶奶還說,娘不是我的親娘,我和娘都是她撿來的孩子。」
說罷,他又埋頭吃起來,清兒呆看著他瘦小的身板,嘴裏泛起苦澀。想不通他口中的奶奶為何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這樣一個不懂人事的孩童,萬一在他心口留下傷痕,要怎麼辦……
一頓粗茶淡飯,清兒倒是吃的自在,柳蕭梧還從沒見過凌兒如此多話,只記得他悶悶不樂自己埋頭吃飯的樣子。
聽他一副大人口吻,條理清楚地將別人的話有板有眼地複述下來,清兒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你是不是很傷心?」
看著他堅定的目光,清兒一愣,「這是你奶奶告訴你的?」
「六娘,你怎麼哭了?」凌兒趴在她跟前,清兒和-圖-書吸了吸鼻子,「因為六娘高興,高興得哭了。」
看他從自己膝頭跳下,在殿里東瞅瞅西看看,清兒忽然覺得內心被一股奇妙的感覺填滿,聽他驚呼出聲,才急忙擦去臉上的淚。
「我看你根本就沒想過問我就自己拿了主意。」宮決崖看不出生氣,清兒立即感激地一笑,凌兒拉住她的手,急切地問道,「先生說你們住在皇宮裡,那凌兒以後是不是也要去那裡住?」
「現在。」
「他有自己的房間啊。」清兒低笑,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能不能理解。
宮決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下落的身子,凌兒一聲驚呼,連忙關切地把臉湊上前,「六娘,你怎麼了?」
聽著他稚嫩的嗓音,清兒覺得一切都好像一場虛無的夢,夢一醒,就什麼都消失了。
凌兒眼睛斜看向門口,一副不屑的神情,面對他的質問清兒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為了來找我。」
清兒一愣,扭頭看著宮決崖眼底的深笑,沒想到他還這個傢伙說起這些事情。
凌兒搖頭,「奶奶很早以前就告訴過我,有一天她會和娘離開,等到我變成大孩子,她們就又會來找我!所以,我不怕!」
他們不要我了……
晚霞映得大地一片橙紅,柔柔的晚風吹散了白天的悶熱。
清兒遲疑地撫摸著他的小臉,「不,當然不。你喜歡,就叫我六娘。」
柳蕭梧陰冷著臉走到宮決崖面前,抬起手朝他臉上揮去,宮決崖並不躲閃,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任他死死揪住自己的衣領,「你要是個男人,就好好守著清兒,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隨你擺布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