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東西,你打算怎麼運回去?」
下一次眨眼,「蘭草」已經出現在塑體泡沫球旁。
沒有了塑體泡沫的固定,它們一起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
「這樣就看出義體的端倪來了……?」方白鹿一愣。
方白鹿指著KC,對安本諾拉說:
他體型高大,但明顯營養過剩:梨子型的身體上T恤將肥肉勒得層層疊疊,跳下車的時候如同波浪一般地抖動。
「止痛劑,我自己配的。手術等回城裡再做。」
「回答完這個問題,希望方老闆以後……能認真地看待我們的合作關係,不要再像今晚這樣了。」
黑人胖漢「KC」朝方白鹿比了比大拇指,將手背展示似地對向他:
安本諾拉向周圍示意了一下。
但她這麼直白地說了出來,反倒讓方白鹿原先想好來搪塞的說辭無從出口。
卡車的車頂上架設著全息圖像生成器:射出的光束凝成一位巨大無朋的舞|女,衣著清涼地蹦躍舞動。
「不用,止痛劑也打了,藥效還沒退。趕緊把我載回店裡……還有那邊的東西,你幫我一起帶回去……」
安本諾拉靜靜打量著方白鹿的義體,一道紅線在面罩上閃動:
方白鹿看了看自己手裡正提著的黃五爺頭顱,抓緊它濕滑透明的神經管線,遞給了KC:
他拍拍自己的大肚子,炫耀也似地晃了晃手背的顯示屏。
「你自己動手,是因為不相信我。」
「為什麼不等我?」
這大胖漢還沒說完,就先瞄到了旁邊的安本諾拉。
他抬起頭,看著安本諾拉面罩上倒映出的影子:
「仙師,KC是專業的『和-圖-書貨郎』。」
沒等方白鹿回答,安本諾拉從道袍里伸出右手:
這「侶」字便是要有善人護持,為練氣士的修行護法。否則,這修行之路就更加艱難了。
昨晚被辟邪符弄得破爛不堪的右手此時還未修復,中指的斷裂處突著幾條神經管線與電路。
這是麻|醉|葯品的標識。
「一個問題?」
「KC!」
KC連忙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腦門:
「還有觸覺但是沒有痛覺……不是普通的麻|醉|葯。」
一位皮膚黝黑的男人從駕駛座上躍了下來,狠狠地關上車門。
方白鹿指了指巨大的塑體泡沫球:
他很想吐槽兩句一線牽™亂七八糟的詩詞曲庫,但被腿上傳來的疼痛一刺,化作了一聲乾咳。
練氣士保證他們的安全、享樂與財富,而隨從則在練氣士的庇護下為其服務。
飛劍圓柱從安本諾拉的袍袖中無聲無息地飄起,道道白線從中交纏而出,凝成劍形:
安本諾拉順著他的手轉過身,衝著塑體泡沫球發出一聲輕且短的嗤笑:
方白鹿看著她理所當然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光桿司令一個……行吧,那我想辦法來運。」
安本諾拉將道袍的兩邊袍袖相搭,舉到胸前,立而不俯:她回了一個拱手禮,繼續靜靜立在一旁。
「那必須的!老方特別交代了,這次是保密任務!等事情全部都整完了,哥們這就自動都忘了!」
「安本是有什麼話要單獨和我說……?」方白鹿心裏閃起一絲疑竇。
「你就沒有道童、力士、信客什麼的……?叫來幫忙一下。」方白鹿有些無奈。
「手https://m•hetubook•com•com都沒修復,倒是先把面罩修好了……?」
KC的手背上植入了一塊顯示屏,上面閃著一個大大的「密」字。
「仙師!晚上好!」
他急忙脫下身上的大號工裝夾克捧在手裡,狠狠一鞠躬:
車身上覆蓋了一塊又一塊的顯示屏,滾動播放著雙修模擬器的實機運算畫面——車上的每一個細節,無不彰顯了車主人的惡趣味。
方白鹿輕輕按了按大腿上傷口旁的皮膚,絲絲血水擠了出來。
安本諾拉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
安本諾拉朝KC輕輕一頷首,便扶著方白鹿往卡車走去。
呼——一時間,方白鹿只覺得之前彷彿在傷口裡亂動的耗子消失了,痛楚也彷彿從身體中抽離而去。
它鼻子上延出的透明神經管線還被方白鹿牢牢地纏在手上,一抽一抽地扭動著。
方白鹿朝視野角落地圖裡顯示的方向看去:
「連試探都略過了,直接說了嗎……?」
……
但最後,只有一個問題從他嘴裏問了出來:
所以練氣士基本都有著數量不等的隨從,「道童」、「力士」與「信客」,都是對這種隨從的別稱。
「你先收拾東西吧,我把方老闆搬到車上。」
安本諾拉一向十分注意禮儀,就算在雙手受傷的情況下也不忘回禮。
巨大粗野的劍刃,細小窄圓的劍柄,白瓷似的外表——安本諾拉的飛劍,「蘭草」。
當任務完成時,晶元會自動刪除任務時限內的所有記憶,一點不剩。
黑人胖漢鞠完躬,看到正半躺半靠在全地形車上的方白鹿,大驚失色:
「貨郎」的https://m•hetubook.com•com大腦中通常都植入了記憶調節晶元,一旦執行保密任務,就會將任務時限內的所有記憶緩存進晶元的扇區內。
撲通——
似乎它只有在上身時,才能說「人話」。
方白鹿打斷那個黑人胖子,手指往太陽穴的位置敲了敲:
方白鹿耳里傳來紅娘甜膩的提示音:
眼前的這個「安本諾拉」,越來越不像方白鹿記憶中的那個「外門道士」了。
黃五爺的狗眼睛在方白鹿和安本諾拉之間滴溜溜來回掃動,一點聲音也不敢出。
安本諾拉在方白鹿身旁停下,道袍的下擺帶起一陣微風:
「先說正事。安全模式開了嗎?」
她低下頭,面罩正對著方白鹿的大腿,紅光在面罩上閃動著:
「哈!又是這個……方老闆,你只有這一招?」
曾經方白鹿和外門道士之間,可少不了試探博弈與虛以委蛇。
安本諾拉的碳纖維道袍在夜色中幾不可見,道袍邊緣的些微輪廓隨風起伏。只有面罩鏡面材質反射的星點月光,才讓方白鹿辨別出她的位置。
「知道我身份的神秘人是誰?仙人內丹是從怎麼拿到手的?安本諾拉到底為什麼要跨進這一攤渾水裡?……」
「謝謝了……沒想到仙師的手還有這種功能。」
她的無名指輕輕旋轉著,皮膚和末端指節翻起一層層地退入手掌內。
她斬鐵截釘地說出這句話,就像在陳述「太陽東升西落」似的。
安本諾拉把方白鹿的周身打量了一遍,最後把視線轉回了方白鹿的腿邊:
一根銀色的圓管露了出來,上面貼著的藍色圓形標籤上印了一個「麻」字。
修行路上和圖書
,法、財、侶、地卻缺一不可。
「方老闆,原來你是想……算了,回你店裡再說吧。那個精怪需要處理一下。」
「嘶——老方,你這腳咋成這德行了?!看著哥們都疼!止痛劑打了不?要不哥們直接給你載去換條新腿?!」
夜更深了,天頂的圓月也被烏雲遮去一半。
一時間,許許多多的問題掠過方白鹿的腦海:
「你這是完全性骨折/粉碎性骨折,要用手術修復。」
「老方!什麼事這麼急,哥們兒在酒吧剛點了兩瓶……」
隨著痛苦的消散,方白鹿不由得精神也高昂了幾分。
「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我會絕對真誠地回答你。但只能用是與否來回答。」
雖然是在滿是坑洞石塊的泥地上奔行,她的身體卻不見起伏。
「牛郎織女即將相會——雙星良夜,耕慵織懶,應被群仙相妒。」
黃五爺的頭顱還在旁邊,方白鹿便把措辭由「安本」改成了「仙師」。
一輛卡車轟隆隆地由遠駛近,在方白鹿等人面前停下。
嘭!
「幫我拆開吧?裡頭的東西我還想帶走,值上一大筆錢。」
「你想要那具仙人肉身,對嗎?」
「老方,你怎麼受傷……」
「有些信息你不能透露,有些問題你也不能回答……那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對你不挺有用的么……」方白鹿暗暗腹誹,等著安本諾拉發功。
它那狂暴猙獰的純白劍刃在塑體泡沫球上不斷捲動,像是一把鑿子在雕刻著石像。
全地形車雖然馬力強勁,但畢竟不是貨車。更別說,還需要二妮的生物識別才能解鎖發動。
這給方白鹿一種視覺上的錯覺:彷彿安本諾拉
和*圖*書不是在奔跑,而是在滑冰。
精怪「黃五爺」的頭顱正躺在那,眼中透出數不盡的恐懼與委屈。
安本諾拉把無名指的圓管抵住方白鹿的傷口旁:呲——裡頭的止痛劑被無針注射器用高壓噴射流的方式打進了皮下。
「哥們兒辦事,老方你就放一萬個心就完事了!」
「KC,把這個封裝起來。這東西是個精怪,會上身的。」
KC走近方白鹿,被他大腿上的兩個大血洞嚇了一跳。
忽然他身子一輕,已經被攙扶了起來:
二妮還在被上身後的昏迷中,正躺在全地形車旁。義體和黃五爺的身軀糾纏在一起,還有個大腿粉碎性骨折的方白鹿……
安本諾拉沉默了一會,朝方白鹿揚了揚袍袖:「你,算嗎?」
滋滋——
安本諾拉的右臂就像是液壓桿一樣撐著他,受傷的大腿幾乎不用碰地。
他剛說完,正要繼續招呼KC順便把自己搬到卡車的後車廂上——
安本諾拉舉起昨晚血肉模糊,現在依舊滿是傷口的左手,顫顫巍巍地豎起食指。
安本諾拉將右臂插|進方白鹿的腋窩間,將他架了起來。
黃五爺嗚嗚地哀嚎幾聲,就像真正的黃狗似的。方白鹿檢查過,黃五爺的頭顱雖然有發聲裝置,但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口出人言。
隨著塑體泡沫的碎片紛飛,黃五爺的無頭身軀與義體摟抱在一起的身影浮現出來。
一些公司和幫會常常雇傭類似KC這樣的貨郎,來執行一些需要保密的運送任務。
安本諾拉沉默了一會:
「蘭草」的劍刃劍身無聲地消散,圓柱又飛回了她的袍袖中。
雖然方白鹿本來就知道,安本諾拉可以看出自己的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