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頭,地板很硬吧?不好意思啊,我這家小店沒錢裝修個好地板。嘶,這撞得我看著都疼……」
他們全都沒有生命危險,只是似乎腦袋上遭受了什麼重擊,都昏了過去。
無論自己再怎麼試圖做出動作,但依然動彈不得——
「是板磚么?還是別的什麼……」他心裏思索著,腦門正中的腫塊又隱隱作痛起來。
高野敢打賭,這種如同家裡跳閘時的電流怪響絕對不是自己的幻聽——周圍淡藍色的電光在他眼裡映得清清楚楚:
「你這光頭怎麼剃出來的?腦門一反光,把我的眼睛都閃花了……」
「那您是同意和我們合作……?」
但安靜還沒持續多久,碎碎念又開始了:
過了半晌,高野被那店老闆嘮叨得昏昏沉沉,什麼怒火、殺氣都跑到九霄雲外去了。倒是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有兩具AI,正為了爭奪與自己雙修的位置在吵鬧個不停……
高野揉了揉腫痛不堪的手肘,堅硬的水泥地刮破了他的皮膚:
他小心翼翼地撩開臉上的帆布,極緩慢地從地上爬起。
方白鹿不耐煩地甩了甩手:
高野卡了殼:在他原本的想象里,本來該是這方白鹿在他面前求著自己高抬貴手才是。
高野感到雙肩上傳來兩股拉力,把像是一攤合成肉的自己翻轉了過來:
倒不是他心裏對這個詭異姦猾的店老闆有多少改觀。只是當憤怒漸漸散去,那個早已深深刻在他心底的道理又m•hetubook.com•com
浮出水面: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啪嗒、啪嗒……
高野默默單膝跪下,一個一個地檢查著每個太保的身體情況。
之所以發現了這點,是因為他每天望著屋角的死水坑時,水面上浮現的也是類似的眼睛。
「喔!」
而高野也不在滿是暴雨與積水的巷子里。周遭粗糙乾燥的水泥地面與牆壁,還有那一行「和氣生財」的大字——自己竟已經進到方氏五金店裡頭來了。
「全都收拾好了再走!」
高野瞄見其中一個太保的額頭上斜斜印著一個巴掌大小、規規整整的長方形,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留下的。
「你說吧,到我店裡有什麼事?有話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想打生打死。」
高野的雙唇蠕動了兩下,但還是直接蹲下身,打算喚醒自己的同伴們趕緊離開:
高野此時心裏就像是打翻了一袋營養液:酸、苦與澀滿滿充斥其中。
撞擊的並不是想象中堅硬且粗糙的地板,反而溫熱柔軟,像是——
他轉過身,把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一躬身:
怎麼回事?
高野微微動了動手指——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現在身體終於又恢復了行動能力。
「好、好、好!」
「看來,你對我這家店是一無所知啊。」方白鹿主動把視線對上了高野,「來這裏,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篤、篤、篤……
身旁整整齊齊地躺倒著一列人體,正和-圖-書是其他的阿羅街太保。
高野又驚又喜,連忙加倍努力瞪視著——
那男人的腦袋往後一躲,用手掌擋在眼前,似乎被高野眼中冒出的萬丈殺氣所懾。
「你們……這一幫子兄弟來我這有什麼事?先跟你說清楚,我這的二手雙修軟體都報廢了。就算還是好的,裡頭的瘋AI你們這種年輕人也根本扛不住。坐地吸土,這話知道什麼意思么?……」
「……」
「……我要先看看我的人有沒有事。」
那個男人正坐在搖椅上,面容和藹地盯著自己——就好像兩人從未有過衝突一樣:
高野剛剛平緩下來的心境又滾攪起來,這次奔騰的血液則湧向了他的雙頰和耳根。
高野連忙點頭:
高野眼前的水泥地上慢慢暈開幾團黑黑的水漬:他不自覺地流出了眼淚。
「怎麼回事?!對我動了什麼手腳?」高野一時又驚又怒。
啪嚓!
痛!
這聲倒吸涼氣的聲音倒不是高野發出的,他已經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高野望著斜躺進搖椅里、自顧自地搖動起來的方白鹿,有些不可置信:
……
「他媽的,是那個狗王八——」
「哎!」
「行了,你們走吧。」
「知道我把你們一個個拖進來花了多大勁么?把這店裡的衛生都給我做好了,還有那些貨架什麼的,也都給我拆開裝好!」
那狗日奸商嘖嘖的感嘆聲從高野的後腦勺上傳來。
「等等!」高野聽到這
https://m.hetubook.com.com聲喝叫,忽地感到雙腿有些無力,但還是強打著精神轉過頭——
「請把!動作快點,我還有事要忙。」
「額!唔!嘎……嗯……」
過了半晌,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保持著飛撲的姿勢,像一尊人型的雕像般沖向水泥地,發出「咚」的一聲碰撞。
他雙手撐地試圖站起,卻因為暈眩而再次摔倒:
「時間差不多到了,你應該可以動了。慢點站起來啊,就站在那,我盯著你呢。」
那個男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往上捋了捋頭髮。
好痛!
他想縱聲怒吼,但只從喉嚨口裡擠出幾聲怪叫。
「草……」他微微呻|吟著,把手伸向額頭:那裡有個碩大的腫塊,綿軟中帶著堅硬。
「所以說你們就這麼直接殺上門來了?很有衝勁啊。」
他長吐出一口氣,把來到方氏五金店之前準備好用來威脅的腹稿,改成更為客氣與謙卑的版本:
「我叫方白鹿。說吧,你來到底有什麼事?」
那男人不知從哪翻來一塊髒兮兮的帆布,蓋住了高野的頭頂。
「說什麼夢話。害,不管誰讓你來的,告訴那人想清楚能給我什麼好處再來。」
「等等。」方白鹿一揮手打斷了高野,「阿羅聯合,指的是你們『阿羅街十三太保』和那個『帶刀少女組』吧?」
方白鹿拿著一根破木條,在那張破破爛爛的躺椅邊沿敲擊著,似乎在思考。
店老闆把雙手朝兩邊劃開,做了和圖書個浮夸的示意:
「主體是我們兩個團體,但是我們也希望歡迎其他阿羅街的有志人士,共創阿羅街的和諧秩序……」
那方白鹿忽地又從躺椅上竄了起來:
「我們『阿羅聯合』,希望與您一同合作……」
高野的心狠狠地一墜——那雙眼睛里藏著某種壓抑卻又熊熊燃燒的怒火,包裹在層層鋒銳的外殼之下。
高野思維還沒完全反應過來,身體卻搶先做出了行動,這是從小在街頭巷尾搏鬥帶來的條件反射:
目眥盡裂的高野忽然覺得有些疲倦,鼻頭一酸,又是兩滴淚水沿著眼角滑了下去。
一聲滿溢熱情的關切從一旁傳來,溫情滿滿。
談判什麼的,還是交給老大吧……
「嘶!」
「您好,我叫高野。」
看見高野忽然露出的恭謹模樣,店老闆若有所思地挑起眉毛:
高野忽然有一種直覺:這才是這個叫做「方白鹿」的男人平時所習慣的語氣。
這個方白鹿給自己帶來那股莫名的毛骨悚然,讓他拋棄了獨自解決這場談判的打算。
莫名間,額前的疼痛終於在他腦中與這個「方白鹿」聯繫在一起,還帶來了一絲忌憚與恐懼。
他也不知道這句話用在這對不對,反正這種順口溜似的話讓他的殺氣更為集中。
低著頭的高野悄悄瞄了一眼:那方方正正的木棍似乎是一根把手。
兄弟們呢?!
肉體?
「關公不睜眼,睜眼便殺人!就算今天被這狗玩意宰了,也不能丟了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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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肘隨著自身重量撞在硬物上的疼痛,讓高野大腦一片空白。
他怒目圓睜,幾乎要把眼皮撐到裂開:
他兩腿一蹬,在空中斜斜轉身,朝發出聲音的方向撲去。高野眼前映出那個姦猾且無恥的男人——
語氣不再像之前那般浮夸且散碎,變得有如腳下的水泥地面般冰冷而粗糙。
「額……」
以及每次喝完營養液,那股難以言喻的忿怒。
但他還是維持住了沉默:老大的事,自己是不可能說的。
店老闆忽地發出一聲驚嘆,驚醒了迷迷糊糊、都快睡著了的高野。
「你醒啦?」
那男人倒是沒嘲笑這兩滴淚水,只是把帆布往下移了移,遮住了高野的眼睛。
高野額前傳來一跳一跳的疼痛,就像是有個巴掌大的跳蚤在裡頭抽搐似的。
胡亂的比喻閃過高野的心頭:「像是在輪轂上加裝了剃刀的全金屬車胎……」
「啊……別念了……吵……一起上吧……」
「然後呢?就這樣?」高野見到方白鹿撇來的目光不禁一哆嗦,額前一陣抽痛;「好處?條件?這些都沒有想過嗎?」
眼前是一張極其「不典型」的臉,一絲人造的痕迹都沒有。那張臉上帶著的玩味與調侃,讓高野胸中的怒火瞬時捲走了其餘複雜的心情。
高野隱隱記得一輪太陽似的光芒,有人衝著自己腦袋上來了一下,還有……
他打起精神:
「……害。你們這幫小年輕,還真是一點做壞事的覺悟都沒有啊。別哭了,我又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