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人工合成的。它是生物身上脫落的皮屑。」
一隻毛色淡黃的土狗連滾帶爬地從二樓躥了下來,因為過於猛烈的沖勢還在牆壁上撞了個踉蹌。
像公司文員這種人,阿羅街貧民窟里一家不知底細的五金店對他來說,應該是個最後且萬不得已的選擇。
「如果是這樣,其中蘊含的『先天之炁』確實對有些人來說頗有價值……」
這麼一小片不知門路的合成皮膚,想換這麼多錢?就算是在專賣店裡,一千人民幣買來的合成皮膚足夠鋪滿五金店裡大半的地板了。
「為什麼不上交給你的公司?如果這皮屑真的像你說的那麼有價值……你又有庫存,交給公司不是一筆業績嗎?」
那動物臉上擬人笑容帶來的恐怖谷效應,讓方白鹿毛骨悚然。
它翻起身奔到方白鹿的腳邊,搖著尾巴來回蹭動著。那雙眼睛露出人性化的討好與諂媚,狗嘴向兩側咧開,似乎想要微笑——
「行吧,那這份皮屑就留在店裡,我會替你留意買家。另外我抽兩成中介費,丟失了的話不負責賠償。」
方白鹿緊盯著他,嘴裏卻繼續說了下去:
黃狗聽到他的呵斥,把尾巴夾進雙腿中間,發出委屈的嗚咽聲。
當初的安本諾拉,用一半的價格可m.hetubook.com.com是買了方氏五金店三成股份。
據慈悲刀所說,他還將《緊箍咒·改》嵌進了黃五爺的代碼底層,方白鹿隨時隨地都可以開啟。所以它現在對方白鹿乖順無比,就像是一頭養了多年的忠犬,絲毫不見當初的囂張模樣。
往常如果向那些僱員提起有關公司的事,都會讓他們分外高興。在都市傳說里,許多公司都會在入職的體檢里給僱員「下蠱」:只要是聽到關於公司的話題,就會刺|激腦中的內啡肽分泌,讓他們感到格外的愉悅。
「怎麼忽然這麼激動?像變了個人……」
像感應結社這種等級的企業,大部分員工都直接在寫字樓里完成生活起居。加班之後如果實在疲倦,就直接通過靈竅神遊到數字空間里與現實一比一復刻的「家」中。
方白鹿猛地抬起頭,聲音轉冷:
公司文員忽地皺起眉頭,惡狠狠地迎上方白鹿的視線:
所以一旦脫離了熟悉的寫字樓,這些僱員往往會變得脆弱不堪。
方白鹿用拳頭尖撓了撓頭。神經阻斷場生成器的動作識別密碼並沒有變,如果公司文員有什麼異常的話,自己隨時可以終止他的行動。
如果是在荒原上燒殺擄掠的馬賊,方白鹿會認為這www•hetubook•com.com是特地跑上門搗亂來了。但一個大公司的僱員跑到阿羅街來——他是著實沒有其他渠道的可能性更大。
「該不會是從感應結社實驗室里搞出來的新產品吧?」
上次老劉頭的煉屍以失敗告終,據說還鬧下了不小的亂子……但前任店主對此守口如瓶,方白鹿也不知道其中的詳情。
方白鹿忽然咧開嘴,嘆出遺憾且失落的一口長氣:
雖然感應結社一向扮演著代理商與二道販子的角色,但關於他們試圖自研產品線的風言風語一直四處流傳。
公司文員狠狠點動頭顱,一點討價還價的意思都沒有:
汗珠在公司文員地中海般的頭頂閃閃發亮,他舉起雙手,張開保養良好的十指:
「煉屍?……難怪老劉頭會介紹你過來。」
就算隔著手套,他也能感到那鑄鐵片似的堅硬觸感。
公司文員抓撓著自己的脖頸周圍,不時神經質似地眨動一下眼皮,像是眼睛里有什麼異物。
方白鹿從水泥塊上下來,冷眼打量著公司文員:隨著他喊出價碼,之前眼中的躊躇與不安都被一種堅定所替代。
方白鹿蹲下身撩開它的皮毛,查看脖頸上細長的斷痕,上頭是一層粗劣的焊接痕迹:這是之前黃五爺的狗頭被二妮用環首刀和-圖-書斬下的地方。
方白鹿一直騰不出時間去找鐵匠,只好用自己粗糙的技術先把其中的神經管線與骨骼接上了。
曾經老劉頭找過前任店主為它中介,挑選合適的養屍地。
「如果顧客滿意的話,咱們再聊長期供貨的問題。」
但眼前的這個公司文員則大不一樣:牽扯到這個話題,反而使他暴怒。
「怎麼又開始了?」
「好!好!好!謝謝,那等售出了再聯繫。」
「這人怕不是個傻子……」
如果是感應結社秘密煉屍,那這個信息可就值得玩味了。
「生物……?」
「你跟緊外頭的那個公司僱員,好好把他盯住。如果有什麼情況,發通訊回來。」
聽起來倒是有些像邪道修士們在菲律賓的人類養殖場里做的實驗了:但在新馬來西亞,這是被嚴令禁止的。
活動起來倒是正常,但要是發生了正面戰鬥肯定會腦袋搬家。而且它鼻孔中那能夠侵入靈竅與其他電子設備的伸縮「濕件」是用不了了——按慈悲刀的說法,似乎是相關驅動因為數字空間里發生的事故而遭到了破壞。
他想起去做足三陽經脈植入手術時,老劉頭藥鋪里那些未寫入的符咒——那時候方白鹿就在想它是不是又重操舊業了。
方白鹿眼睛望著公司文員正在門外撐https://www.hetubook.com•com傘的身影,嘴裏卻朝二樓的方向高喊:
他急促地將文字吐出,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拉松脖子上勒得緊緊的領帶。
他搖搖頭:這重新開業來的第一單生意就有些詭異。
「別笑!把嘴閉上!」
「小黃!給我下來!」
「不會是得了腳氣脫的皮吧?」
這不是全然的聳人聽聞——方白鹿在茶館里見過有人酒後高唱著公司的主題曲,興奮到心臟驟停而猝死。
聽說許多職員就算終於攢夠存款租下石油塔里的公寓,但一個月里也回不了幾次「真正」的家。「在家辦公」——這是許多人反諷性的說法。
他下頜的線條變得筆直——這說明公司文員上下牙齒緊緊咬在了一起。
他跟方白鹿交換了通訊碼,縮緊身子快步走出了五金店。
「如果有想要『煉屍』的人,肯定會來爭搶這種皮屑的。而且我的手上還有很多,可以穩定、持續地供貨……」
他拿起裝有橢圓形皮膚的塑料膜放在手心,向公司文員遞了過去:
方白鹿這是在以退為進:他要從公司文員那得到更多關於這片皮膚的信息。
「為、為什麼要交給公司?你就替我把它賣出去,我們都有好處不是嗎?」
方白鹿把那一小片皮膚對著燈光,繼續細細觀察:
這是經過慈悲刀降服后https://m.hetubook.com.com,存儲在新記憶體里送過來的「黃五爺」。
方白鹿收回手,用掌心周圍的肌肉再次擠動了一下那片橢圓形的皮屑:
公司文員盯著方白鹿伸來的手,卻沒有接。他用襯衣的袖口擦了擦嘴唇上方的汗:
這下子倒輪到方白鹿發愣了:
「至少值一千……不是新馬來林吉特,我說的是人民幣。」
方白鹿低下頭,橢圓皮膚上的網格線條針織般密密麻麻。
「不了解的商品,我是不會幫你找買家的——就算是留在這寄售也不行,出了問題我也是要負責的。」
「無明蚤-A」的高機動性能倒是基本保持完好,做些斥候與偵查的活還是能夠勝任。
「對這片皮膚的價值這麼有信心,連價格都給的那麼確定……?」
那公司文員見方白鹿收回手,連忙急促地繼續補充:
方白鹿腳下墊著水泥塊——從更高的視角望去,公司文員的謝頂更加明顯。
方白鹿在老劉頭那見識過修改「先天之炁」的技術——但他想象不出是怎樣培育出的生物才會掉落這樣的皮屑:那嚴密的網格紋路,肯定是經過了某種設計。
黃五爺人性化地點點頭,邁著歡快的小碎步、搖晃著尾巴擠開玻璃門出去了。
「唉……客人,你不是找我鑒定貨嗎?不好意思,我知識有限,發現不了這東西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