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啊。『解守真』是吧,你到底是什麼個東西?」
筆直的白線橫向飛過李大爺的臉部,衝擊帶起的狂風潑捲起一片雨幕、嘩啦啦地擊打在牆上。
「這傢伙應該是一個人來的。」
「他來幹什麼……報仇嗎?不對,該說他為什麼敢來找我?連慶雲觀都不承認與這傢伙的雇傭關係了。」
在壽娘的描述中,這解守真和另一位「天魔」也作出了犧牲,換取她來到現實中的機會。
解守真艱難地直起身子,雙手在下背揉搓著。
方白鹿將手背在身後,食指與中指在一起,輕輕揮動——
解守真撓了撓發乾脫皮的上唇,拋出的話語卻讓方白鹿心驚肉跳:
手機的存在本身就難以被各色偵查機制發現,再加上牆體來隔絕肉眼視覺,足以在方白鹿需要時發起雷霆一擊。
沒了慶雲觀的公司資源、手下的安保部隊與練氣士「兆吉子」,孤身前來的解守真根本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算了,把那副鏡片弄下來研究研究再說。」
五金店中的拾音器沒有捕捉到不同尋常的聲響,其他常駐的偵查機制也沒有發現異常。
方白鹿沒有把握能恰到好處地「撬掉」那對鏡片——便試圖藉助機體旋轉增加打擊面,用邊緣處來敲碎它們。
他放下擋雨的手掌:
「如果我和-圖-書沒記錯的話……在壽娘的拷貝里,這個心狠手辣的安保主管是不是和我成為朋友了?」
嵌入式鏡片忽地明滅閃動,就像一盞關上又打開的壁燈。
之前斬下的解守真的頭顱,讓安本諾拉拿回丹房研究去了:只是沒空問她結果到底研究得如何。
「稍等,我弄個保密點的環境出來。」
不說店裡還有安本諾拉,光是身旁的飛劍便足以摧毀那具孱弱的軀殼。
「別急著動手——」解守真拖出長長的尾音,「這隻是我剛裝上的一個子機。就算被破壞了,也對我造成不了多大的傷害……」
方白鹿考慮在它的機身塗裝可變化的光學塗層,更進一步增加劍路的隱蔽性。但對付神經系統未經過改造的普通人,憑藉速度便已足夠:
李大爺畢竟是五金店的老客戶,方白鹿並不想殺死這蒼老的身體、損傷他的性命。
方白鹿從鼻孔里嘆出長氣,開口反問。剛剛才將二妮送走,現在他只覺得渾身夾雜著煩悶與焦躁。
他站得筆直,一手叉在腰側,另一手撐住推車的把手;說不出的悠閑自在。
「唔……」
方白鹿一手遮在眼前,沒有聽到預想中鏡片破碎的聲音。
「失手了……」
解守真滄桑衰老的軀殼猛地咳嗽起來,呼吸重帶著拉風箱hetubook.com.com般的痰音:
「媽的。」
「跟上次的造型看起來不太一樣啊。上次五官都糊到一起了,連臉都看不清楚。」
方白鹿暗自咒罵。那兩塊鏡片本來目標就小,又加上深深卡在眼眶內……現在偷襲不中,就再難得手。
「手機」靜立在半空中。方白鹿沒有遮掩自己殺意的打算。這次解守真一旦有什麼異動,「手機」馬上就會敲碎他的頭顱:
「解守真」敲敲鏡片的邊緣,震得臉上鬆弛下垂的皮膚一陣抖動:
解守真將雙掌放在臉頰邊,連續相擊了三下。
他張開嘴,沒有牙齒的口腔像是掀起井蓋的下水道:嗬嗬!這是從喉嚨口擠出的笑聲。
「手機」從水泥中悄悄鑽了出來。
它們與蒙受過度生活摧殘的老臉格外不搭配,使得這幅畫面有些詭異。
「是把三魂七魄儲存在裡頭了?不,遠程支配肉體行動也有可能。」
暗紅的條條血線從「解守真」的眼角、鼻孔、嘴邊漫下,在下巴匯到一處。
嗡——
「大不了幫李大爺請個追思盒就是了,反正他活著也不痛快。」
之前,安裝著嵌入式鏡片的解守真有著離奇的面孔:臉龐千變萬化,像是無數面部器官混雜在一起。
「上次見面,你的性子還沒這麼爆!我還覺得咱們很談得來,有必要https://m•hetubook•com•com下手這麼狠嘛。」
許多職員一旦失去了公司的援護,就像拔掉牙齒的流浪狗——除了敏銳的嗅覺與擅長舔人的長舌外,就沒有什麼其餘本領了。
「你店裡的另一位『股東』聯繫上了我,說了個大秘密……」那因為沒有牙齒支撐、而向內里癟了下去的嘴抿了抿,繼續說了下去;「她說——方老闆你是來自古老時代的遺孑,是個『活死人』。」
那晚解守真被自己與安本諾拉追殺到窮途末路,主動扯下眼眶處的鏡片從高樓頂拋下——這反常的舉動就令方白鹿有了「這事還沒完」的預感。
刺啦!
如果李大爺根本沒有在腦中植入「外識神」,那這鳩佔鵲巢的奧秘多半來自於那副眼鏡。
「嘖,是那個安保主管。上次怎麼沒殺掉?搞什麼嘛,難道眼鏡才是本體……」
嵌入式鏡片投出兩道灼灼的白光,穿透了深巷中的雨霧。
方白鹿心底滾湧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方白鹿只覺得耳中的聲音忽大忽小:拾音器受到了干擾,耳蝸內與其連接的聽力增強模塊在重新調整。
鏡片愈發閃亮,像是兩盞迷你的探照燈:
「……而且那樣就沒法繼續聊天了。我這次來可是有要緊事。」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無法讓一位窮困潦倒的垃圾佬得到足以傷和圖書害自己的武力。
但現在的垃圾佬除了眼眶部分的兩塊鏡片外,臉上的其他部分與常人無異。
再加上這無牙垃圾佬與往日全然不同的口吻:
「我先不管這話的真假。現在就只有一個問題……你以前上網嗎?」
方白鹿環抱起雙臂,一揚手掌,示意解守真有什麼話就說:他也好奇這鬼東西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葯。
解守真那明明衰老而枯竭的身軀向後一仰,上下半身幾乎垂直——不像是「前世」見到的「鐵板橋」,倒像是一根鐵絲被凝成了九十度。他用這與外表截然不符的高難度姿勢躲開了手機的突襲。
他轉動視線,打量這條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小巷。除了面前這位推著破爛小車的「老人」外,目前看不見其他的威脅:
方白鹿已經嘗試過在不傷害李大爺肉身的情況下殺死解守真了——雖然沒有成功,但也算盡了心意。相比之下還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這副眼鏡太顯眼了,是吧?我就不誇你神目如炬了啊。」
方白鹿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卻沒有多麼驚奇。
「天魔」是誰,方白鹿並不知道。但對解守真,他可沒有多少好感。
牆壁的一角正簌簌地向外冒著深灰色的粉末與碎片,和雨水一同混作泥漿。
方白鹿挪動腳步,確保整張面孔隱藏在頭頂招牌的陰影里;接著微微側和-圖-書過身,向後仰起脖子,將牆壁充當自己的掩體。他把大腿貼住冰冷的水泥:手機無聲無息地從褲袋中滑出,擠進牆體間的縫隙。
或許是因為偏差,又或許是這才是現實該有的走向——總之現在他們的關係與仇敵無異。
是被上身、奪舍、還是單純的中邪?
「但你這樣了解經營的個體工商戶,應該明白客戶生命的重要性吧?這具身體要再隨便做點劇烈活動,就要器官衰竭了。」
「反應速度提高了,但是也造成了自己的肉體損傷么……李大爺身上沒有經過改造,是那副眼鏡能夠調整內激素的分泌。」
「就很離譜:這傢伙做起事情來陰損得不行,還莫名其妙老是想要我的命。根本和我尿不到一個洞裡頭去啊。」
咳!咳!
雖然可能損毀李大爺的鼻樑與眼球,但五金店裡也有能夠替代肉眼的廉價義眼——
「手機」旋轉撕裂雨幕,裹挾著水花;所到之處雨珠都被衝擊力所炸散,在它的身後畫出長長的滾圓軌跡。
如果這隻是暫時性的侵佔肉身,只要將解守真從他身上驅離,應該就能讓李大爺的意識重歸清明。
這如此浮夸且花哨的定製植入體,方白鹿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已經死去的慶雲觀安保主管——解守真。
「這麼簡單就隔斷了這片區域里的訊號啊?看來他的手段還蠻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