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孤王頭上長青苔
第163章 天地賭一擲

很單純的惡意,也是很充實的惡意。
一些連有著數千年歷史的漢字,也無法滿足他們表達欲求與表達需要的東西。
從某時起,方白鹿所熟識的漢語已然從白板上消失。
方白鹿明白了:
哎?!
……
毅戴鹽揚起粗壯的虎臂,狠狠將那頭顱甩了出去——
方白鹿有了全新的想法,光是思考這突如其來的念頭,便能帶來無窮的快|感:
只是這家店的權重極低,警隊便隨手指派了下班中的毅戴鹽,「順路」跑這個苦差。
這是天書。
呼!
她背對著自己,雙手各握著一柄猙獰兇惡、幾有身高長短的劈刀。
他習慣了與人打交道——仍能思考的個體,便有著欲與求;不然做顆散落路邊的碎石,便堪度殘生。
少女依舊凝立不動,但不知何時卻已側過身——同時變化的,還有左手所握的筆直長刃:它正停在毅戴鹽的喉頭。
一條晶瑩潤澤的長巾披在脖頸周圍,尾端穿過腋窩,使她像是奢侈品店裡充當模特的全息天女。
「……還有氣啊。」
但這不是麥田怪圈、或百慕大三角之類的異聞;而是清清楚楚地擺在眼前:
上!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就地一滾,翻出掩體。巨大的身軀行動起來,卻猶如貓科動物般無聲且靈活。
摸著涼颼颼的喉結,他連家鄉話也不禁脫口而出:
取而代之的,是紛飛的自造符號、並未見過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怪異標記、好似隨意塗抹出的顛倒圖形。
「冚家鏟!冚家鏟!丟內老母冚家鏟!」
……
那是個血葫蘆似的男人,衣衫襤褸、遍體鱗傷。他半靠著牆,似乎已經倒斃而亡。
這看上去不過是一發平平無奇的可回收「脈衝飛頭降」,但實際可價值不菲:放眼整個吉隆坡,涉獵廣泛到能獨立完成這種作品的降頭師、儺術師,恐怕也沒有幾位。
而早先的半截繪畫,竟是最後一幅。
他齜牙咧嘴了片刻,狠狠一捏大腿。
嗡——
像是蒙塵未拂的玉石。
下面還有別的信息——西河少女、與其他仙人還是人類時的信息。
只要回收得夠快,應該不會有多少磨損!
他狠狠眨眨眼,撇開悶熱頭盔里流下的汗水。剛剛的一瞥,還歷歷在目:
毅戴鹽踮起腳尖,躲在碎了一半的水泥牆下。
「當然也能是我。」
「我來了!你可千萬不要壞掉啊!」
他迴轉過身,向下飄蕩。
又是一起最近頻發的幫派械鬥?
從猛地張開的眼與口中,噴射出集束狀的蒼藍色電火——
按領導的說法,後援是肯定沒了——但要是運氣好立了功,就能多買幾個阿孔傍身。
隨著震雷似的怒罵與空氣的鼓噪咆哮,少女的頭顱在半空中畫出彎月般的弧線。
淡粉色的網格前腳消失,毅戴鹽後腳就衝進www.hetubook.com.com了殘垣斷壁中:
聽起來,就像有架小型客機正在起降。
「再怎麼向生來的盲者描述顏色,也只是隔靴搔癢……」
他悻悻地放下槍。
毅戴鹽猛地轉身,舉起的手槍已對準目標:
乒!
那僅剩半間的藥鋪大堂,炸起臉頰暈紅般的淡粉網格,間或射出幾個桃紅色的愛心。
在視野的盡頭,終於出現了平整光滑的空白;那代表了這些聊天的終止。
扎著雙馬尾的少女正站在暗紅的湖泊中,寶藍色的順滑長發雖然黏著乾涸的血跡,卻依舊透亮。
倒不是威力如何駭人,只是……
不,那真的是光!
滋滋滋!
……
「阿孔五號,拜託了!」
他張大嘴,右手的配槍、與左手緊抓的「阿孔三號」都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房間底部的座椅們由於高度差、已變成了模糊不清的黑點。
人類該怎麼形容那些立體色彩視覺分辨不出的顏色?
可怖的高叫劃過天際:
毅戴鹽腰間掛著一串齊齊整整的人頭,共有六個,皆是閉目酣睡的少女模樣、可愛異常。紅潤光滑的額面上,都開著細細的鎖孔。
「嘖,死人么……」
「倒霉……倒霉……」
人類並非總是需要崇高的目標,來當作填補生存空虛的拼圖。
「嘶……」
是陷入了沉眠?還是聊天室已承擔不了更進一步的交談?
滴!
「皇帝輪流做……」
和圖書干一行,就要愛一行啊!
這是什麼速度?
在往日的某個節點,仙人們拋棄了舊有的語言。
定睛一看,那每一隻漂流的小點,都是個「方」字。
那一塊塊真金白銀,都花在合成少女臉模的訂做上了。
那家叫作「異芝堂」的藥鋪已被拆得七零八落,水泥牆壁的齒狀缺口則像是被怪物好好饕食了一番——可能是只購物中心那麼巨大的惡犬,狠狠咬出來的吧。
他要把天使拽向凡間,看祂們墜落在大地上——
眼前是一位……怎麼說呢?
他揪下脖間所掛的鑰匙,插|進孔中,擰動一圈。
他輕輕彎動手腕,就要扣動擊發鍵——
從背後擁抱著方白鹿的恐懼早已化作薪柴,點燃了滾滾怒火。
那飄帶上奔涌著游魚般的文字,綻著暗紅色的血光:
他像是出現在前世地攤上擺的怪奇故事中,面對著光怪陸離的景觀。
似乎很滿意?
但作戰盔的檢測系統卻不這麼想,正在視網膜中投射著提醒。
啪!
毅戴鹽左手一抖,翻出由警隊無押金租借的古董配槍,單手上了膛。
側臉上同樣抹滿碎肉與血污,讓人望不清五官排列。但毅戴鹽看見了那隻茫然混亂的眼。
望著奔縱于樓宇間,逐漸消失的身影;毅戴鹽忽地有點羡慕那條長巾。
只有地面被斬開的粼粼血河,還留有這一刀的痕迹。
汗水從毅戴鹽的額角流下:
啪!
面前的這個「死和*圖*書人」雖然昏迷,卻擺出了奇異的神情。
「小、小姐……你都還——」
剛一脫手,女孩的安詳面孔便糾結擰起,縱聲發出駭人的尖厲狂笑,聞者欲聾。
要與這種東西為敵,光靠就憑一架會飛的破手機,和滿郵箱的垃圾郵件是不夠的。
仙人若非對他與其他「蟄龍」有著忌憚,又何必將喚醒白棺中的活死人們視為禁忌?
他口中嘖嘖作聲,搖了搖頭——
口袋裡發出重鎚似的抖震:不用看他也知道——那顯示屏上本該閃著「下班」字樣的腰牌、正強制徵用自己的非執勤時間。
毅戴鹽不舍地撫過這些頭顱的發梢,隨後選了一顆捧起:雖然有點肉疼,但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方白鹿現在已然相信壽娘于觀想中所說的話了:這不是自己作壁上觀,就能撇得清的事。
「這女娃兒長得有點乖喔……」
這些或許算是老鄉的傢伙們,正在自己沉睡的時間里變作其他……
似乎是被毅戴鹽打斷了迷夢,少女猛地躥起:身披的長巾看似柔軟卻能鑿進破牆,包裹著那嬌小的軀體飛出異芝堂的殘垣。
它們繪滿了眼前的寫字板,並繼續向上蔓延。
這時候碰上警情,簡直是噩夢般的場面。
半張臉溢滿怒意,另外半張卻勾著淡淡的笑容:
毅戴鹽愣愣地看著,只覺得她渾身都裹著光——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餓!餓!餓!」
不過呼吸的工夫,她已攀和-圖-書上了巷道間的狹壁。長巾如同蜘蛛的肢體、來回交替在水泥上穿入。
要不是有大公司打過招呼,吉隆坡警隊也不會出警。
降落中,方白鹿的嘴無聲地一張一合,將話說給自己聽。
離地有幾百米,甚至幾公里?方白鹿不得而知,只是機械地繼續向更高處飄去。
他雙手扶緊前天剛從內務處以舊換新的作戰盔,蜷縮起兩米有餘的高壯身體。
「只要掌握了動機,便能預測行動……」
毅戴鹽走上前,蹲下身——
「聽說福義勝倒了,但是沒想到剩下的幫會都這麼瘋了?感應結社可是給所里發過這家店的備案啊。」
他忽地從鼻頭吐氣,激得護面板泛起一層微潮:
天書——
「早知道今天不回去收租了,你娃扯巴子,日你麻賣批……」
但……只要槍口往上抬一點,或許還有機會。
她由眼口中噴出的熾焰作為動力,從上往下地摜入異芝堂的廢墟。
是某種更深邃的哲思?超越腦內激素與文字描述的博大情感?感官無法捕捉,因此語言也無法描述的世界真相?
也許……只要穿上戲服,誰都能在舞台上表演一番諸天神佛。
世界未必會傾頹,但定然不會是自己喜歡的樣子。
發黏的血液淌出長長的小河,河面上漂浮著木舟般的碎肢與殘骸。
眼角的餘光里,似乎闖進了什麼!
「吉隆坡警隊!先斬後奏,公司特許……嗯?」
他攏起掌遮在眼前,向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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