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左手,屈下食指、用單手捏緊道決。雖然失去了道果,但安本諾拉仍然擁有最後的一搏之力——就算使用它的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趕上了。」
而他的下半身,仍在畫著完整的扇形弧線、像是被投石機拋射出的巨大滾石——而微微的亮黃色光芒,正在半身的小腹處明滅。
「上下半身分離自爆,你怎麼這麼癲?哈哈哈哈……把他們炸傻了!」
「這樣就放棄了?以退為進嗎?以退為進可逃不開命運啊?算啦算啦,你就算是想投降、我也不會放過你……」
他猛地屈膝、接著蹬直——由液壓結構組成的肌束,釋放出前所未有的爆發力;替代了原本軟組織的彈性材料,甚至因承受了超載出力而摩擦損毀:
人死後,還會有靈嗎?他會為我的離開,而生出悲哀、流下淚水嗎?
於是他們看到了——看到了正在朝著自己飛奔而來的方白鹿。
咚,咚,咚。
她輕輕揮手——飛劍綻出萬丈豪光,向身後、向敵人的反方向飛去:沒必要連www.hetubook•com•com它,也一起葬送在這裏。
但……
咔嚓!
安本諾拉反手摟過,勾住方白鹿的脖子。他們倚靠在一起,在顛簸的氣流里滑翔——她逆著疾風、放聲開懷,釋放出從未盡情展示過的笑容:
「不——」
那原本要用於奪命奔逃的,緊繃起的全身鬆懈下去:自「會長」出現的那一剎那起,她便知道,自己不可能跑得過「心身皆斬」的鋒刃。
由全息光線構成的男人帶著些失落、又帶著不屑。他不住地閃爍著、用全息成像的特性出現在安本諾拉的前後左右,似乎想要激怒她反抗。
安本諾拉悄悄地,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小鬼從方白鹿的手部脫離,重新變形、組合,成了有著雙腿、腰椎的下半套骨骼,支撐住了方白鹿的身體。他現在看起來分外詭異,就像是被某種怪物咬吞了下身的血肉、獨獨留下骨架一般。
「蘭草」發出顫顫的哀鳴,扭轉著飛到她的臉前:在軍用級飛劍呼之欲出的劍鋒面和-圖-書前,它回歸了那原本存在的意義——供孩童嬉戲的玩具。
高壓氣體朝著四周膨脹、畫出巨大無比的正圓形;掀飛、震碎著所能觸到的一切。無數的花束綻放了:由玻璃碎裂、炸起、橫飛組成,反射赤紅色火光的鮮花——它們一朵又一朵地開放,直到開滿整個馬尼拉。
安本諾拉覺得,此時此刻便是她人生的終點。
方白鹿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笑得這麼開心。所以他雖然已沒有了笑的能力,可還是從胸腔里播放出了幾聲沉沉的低笑。
咚,咚,咚!
安本諾拉沒有回應他的意思:她不想將生命的最後時刻,浪費在這種對話上。
……
方白鹿僅剩的半身環抱著安本諾拉,隨著射流耗盡后的衝擊與慣性、將肩背和臂膊作為觸點,在廢墟中一次又一次地藉助碰撞修正前行的軌跡——
「再見。再見了……」
……
隨著清脆的接合分離聲,方白鹿肋骨劍突以上的半身,脫離了剩下的軀幹;雙肩下方噴吐烈焰與氣體,劃出筆直的線條、躥過安本諾和*圖*書拉的身邊時:他伸出手、繞過安本諾拉的腋下,擁抱著她一同向著城市的邊緣處飛行——
在方白鹿自爆的餘威后,塵埃還未完全散去——將整個淪為廢墟的馬尼拉市中心,都籠罩在蒙蒙的霧后。
……
她沉靜地盤膝坐下,對男人的威脅視若無睹——安本諾拉就算要摧毀去那份拷貝,也不會將它交到敵人手裡。
砰!
方白鹿伸出手掌,蓋在安本諾拉的臉前。
隨著一聲巨響,他們落了地;只要避免了直接的碰撞,些微的衝擊便不是大礙了。
安本諾拉忽地停下了掐訣,朝轟然巨響的來處、投出難以置信的目光——而男人那由全息成像組成的頭顱,也隨著她視線的去處調轉方向。
這是他第一次用義體,真真正正地去全力奔跑:胸腔中永恆轉動的手機不住鼓動出力量,又將這股能源驅趕到四肢百骸。
砰!
奔跑中的每一步,都聲若雷霆——像是大地不過是為了他而出現、用混凝土與鋼鐵縫製出的無邊戰鼓。
水泥構成的大地向內、向下陷落hetubook•com.com:原本堅實無比的城市之基成了流沙,以方白鹿的爆點為核心、吞吃了市中心表面上的樓宇們。
接著,是爆炸。
接著,狂卷的火線裹挾著高高漫起的塵埃雲,一路推到城市的邊緣;將剛剛的片刻華麗遮去;矮屋和窩棚們在颶風般的壓力波中搖曳,顫抖。
方白鹿縱身躍起,與地面接觸的位置、滿是蛛網般的龜裂。他向著那半空之中,藍紅相間、釋放著澎湃壓力的巨大膠囊直衝而去。
轟!
原本居住於此的馬尼拉市民們早就因那恐怖的爭鬥而疏散離開,這駭人的爆炸並沒有造傷亡、反而更像是成了巨大的焰火。
安本諾拉猛地站起身,想要阻止這自殺般的行為——
距離著爆點最為接近的、半空中的龐然「膠囊」隨著衝擊而發出嗡鳴,被推動著向後漂行——
只是,由失意與遺憾釀成的苦酒,是每個人類都將品嘗的味道。安本諾拉並不覺得自己會是個例外。
砰,咚!
二十三年的生命歷程已足夠漫長,可又如此短暫:她還未滿足自己的願望,和圖書甚至還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她的心愿……
原本便經受過方白鹿與天兵蹂躪的馬尼拉中心再也承受不住,終於發生倒塌。
光芒愈發熾烈,愈發膨脹;直到用肉眼直視也會感到刺痛。
「抓穩了,小心眼睛。」
但往往是玩具,才能承載最充沛與富足的情感。安本諾拉抬起手,拂過「蘭草」流轉著五色光華的劍身:這柄飛劍的劍主、並不是她;而是屬於一位將再也無法見面的人。
方白鹿義體的備用丹田爐充當了裝葯——原本當「永動劍心」過熱時,便會由它來接管能源供給。丹田爐隨著超功率而過熱、爆炸;並最終引起了義體中其他儲能模塊的殉爆——
沉沉的碰撞聲,于遙遙處傳來——並且愈發近了。
連天空之上,那高懸的母河與陰池也隨之晃動——它們投射下的全息人影,在波動中消失不見。
每一步的間隔,還在擴大:方白鹿像是三級跳一般,調整著自己的步頻與重心——
「希望不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