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從畸形又強壯的身體中脫出,隨著帶有腥氣的烈風一同吹卷:懸浮在體外上方三尺,無言地凝望著自己的背影縱越轉移、在戰場中游轉如雷霆。
「太蠢了,太愚蠢了……」
雖然能看到有作為工兵的螳螂將散落一地的屍骸搬回,又重新吞吃到獨立——但茈魚明白,這樣的能量轉化效率應該遠遠不夠才是。
茈魚忽然有了一個閃念,如天頂的雷霆般炸亮了他的整個大腦。
此時他就在思考著一個問題……
……
這餘下的數十顆劍丸雖然沒有被茈魚使用時來得機變靈活,但如若只考慮對功率和殺傷性的完全催發;此時的劍丸還要比之前更勝一籌。
為什麼這些螳螂還是源源不斷?為什麼它們還在不停地變化?
而茈魚的「戰鬥意識」——以輔助腦為主,主掌戰場判斷和決策篩選的魂體插件——倒和「戲本」配合、完全地執掌了他的身體。
這是他「入戲」之後,眾多視覺經過再處m•hetubook.com•com理和分析、處理后,留下的小小一段殘像——而真正的他,原本自由的他,反倒變成了如魂魄似的虛影。
所到之處:無論是螳螂還是其他新演化出的生體戰爭兵器,都在這迅猛無比的衝擊中斷裂、綻出漫天的血花:除了那獨一無二的「繭中物」——劍丸並不能靠近它五米之內,一旦觸及便會被血肉組成的藤蔓纏繞、污染。
茈魚無法擺脫這樣的疑惑:對己方沒有絲毫的利益,而完全是朝向他人的折磨——是為了更深的目的,還單單隻是出於指揮者的愚蠢?
「啊……啊。」
只是有些無由且無端。如此消耗著生命的轉輪與磨盤,又究竟為了何物?
世上不存在於無處憑空生出能量的技術——茈魚明白這一點。一切都在於轉換,在於存在形式的更改:而萬物都流轉在「道」里。就算是武裝修士,也要接收文化和知識培訓的。
於是武裝和圖書修士繼續飄蕩起伏,在空中沉默地觀看自己身軀的殺戮。
而大戲班——茈魚的魂魄和所有入了戲的人們聯網,也因此能得知此時這出「儺戲」的「戲本」——根本沒有組織派出偵查部隊,或逆流追溯九子鬼母後勤位置的打算。
所以……
可雖然戰場中的戰鬥激烈且精彩,他仍然不由自主地琢磨著疑惑、來消磨時間:
這不禁令他察覺到一絲萌生出的落寞與失望——在與其他上千位「入戲者」神魂相連相依后,連他那堅如金鐵的心神也變得有些許多愁善感。
「除非,戲班根本就不想要消滅九子鬼母!」
這些密密麻麻的思緒被傳向四面八方:宣告著,大戲班的「儺戲」正在上演。雖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觀眾,但這無疑是馬尼拉有史以來所上演過的最大且壯烈的一齣劇目。
大戲班的戰略完全是錯誤的:他們在試圖打一場只會面臨失敗的拉鋸戰。就算是為了同時消磨聯合部隊和九子鬼母雙https://m.hetubook.com.com方的有生力量,這樣的做法也太過短視。
戲本就是這麼設置的——而眾多入戲者們,也對此沒有抱著絲毫疑問。
為什麼?
茈魚感覺到那股現今其實並不存在的背脊,一路蔓延上來的冷意。但這股激蕩的冷意和憤怒,也忽地消失了——
可在此時、呂宋的線上——一片由所有參戰者共享思維而產生的數字洞天,「戲本」里:有著繁複的慘嚎哀叫,動人的同袍情誼,熱血沸騰的戰吼高呼。
他們並不想殺死九子鬼母——同時也沒有絲毫將其收為己用的想法。大戲班只是在刺|激它,和它戰鬥,甚至是和它玩耍……
茈魚曾以為自己是如此的出眾——擁有超脫的道體、和足以駕馭那股沛然大力的強健靈魂。但實際上:當被大戲班掌控了軀殼之後,他們使用茈魚的效率比他自己還要高。
等戰場上獨獨留下大戲班一方的時候——他們只會成為九子鬼母的食糧:或是狼狽地逃回澳大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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茈魚有些暈眩和渾濁的大腦得出結論——「九子鬼母」一定有一個能量源:或是說它的儲備站或主基地。
下這個判斷的,就是茈魚本人。
讓它進化。讓九子鬼母進化……
劍丸,和血雨。
如果不將這基地和儲備摧毀,這場戰鬥永遠都不會結束……不,還是會結束的。只要聯合部隊消耗殆盡,九子鬼母也就獲得了屬於它的勝利。
於是,他轉瞬間萌生出下一個疑問——如果已經脫離身軀的自己能發掘,縱然全局的大戲班小月霜不可能沒發現:
……
「除非……」
如此強烈的好奇甚至令他短暫沖開了戲本里的制限、於是他便將全部的心神,用來思考這個問題;發掘戲本之後、創作者的真實用意。
他們只是不斷地整合部隊,再通通輸送到眼前的這個絞肉機里。
「原來我的魂魄並不是必須的嗎——」
茈魚如此想到:
戲本上並沒有註明茈魚能擁有這樣的情緒。
「怎麼不去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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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現在連影子也找不到的「三葉蟲」——也就是為那白棺所起的代號——不談,只考慮眼前的血肉磨盤:
如同舊式神秘學中的魂魄出體,但茈魚也知道這不是幻覺。
它們沿著長線,接連相擊、在一顆又一顆的斥力與撞擊加速下,達到了速度的峰頂——劍丸撕破空氣的幕布、擊穿了那模糊又朦朧的音障,在身後留下圓環似的爆鳴。
大戲班的「儺戲」真的玄妙非常:茈魚竟生不出些許的惱怒或仇恨;只有如旁觀者或看客一般的好奇。這或許是出於對武裝修士神經遞質協調修改後的結果。
究竟是為什麼?
它在渾濁的、繚亂的戰場中劃出一道道短促凌厲的線段,繞過了所有的友軍——劍丸像是條銀灰色的影子,遮蓋住一個又一個的血肉之軀。
馬尼拉中央的巨大凹坑被劍丸割出痕迹劃分,成了殺戮紛爭的棋盤:但此處「寂靜無聲」。除去血肉被撕裂的水聲,外甲被撬開的脆響,子彈激發的轟鳴之外——沒有絲毫的人聲和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