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挖掘……嘻嘻，累了。累了，要吃，嘻嘻。」
但與自己的三位秘書相比，科滿經理現在的狀態已經算得上體面。他們已經不能保持牽引巨獸時的標準上行坐姿，而是橫七豎八地歪倒——惡臭從他們的身上傳來；這些虎倀們已經失禁。
現在唯一該做的事，就是挖掘。
雖然馬尼拉的市民們此時都已在戲本和戰鬥中，成為了覆蓋地面的血泥；但挖掘道場仍然鏈接到呂宋網路的最深處。
這裏像是記錄著防火牆的博物館，可這單純的疊加和堆放並沒有多少意義——至少沒有強度。「鴉」沒有觸碰到絲毫的堅硬來阻隔它的前進，使得這場信息與數字的挖掘變得更像「挖掘」本身：
如果這樣都沒法固定自己……
接著，他用兩根手指把那塊切割下的皮膚捏起、放入嘴裏，細細地嚼了嚼。
「鴉」嬉笑著，浪遊在數字空間里。作為半現世原生、半由信息海洋里誕生的生物，巨ｗｗw.ｈｅtｕbｏoｋ.cｏｍ•com獸的思維咋看起來渾濁卻又單一：
手頭沒有好用的刑具，用放大感官敏銳度的藥物又會影響自己與巨獸之間的鏈接距離：但科滿經理能夠用銳器玩出很多花樣。
它們像是從網路的垃圾場里搬運了不知多少個年月、才能凝固成如此厚實堅硬的土層：要將其挖穿通過，感覺就像是從地幔穿過、前往地心。
科滿經理張開嘴，咬下手中捧起的生肉：「鴉」的慾望如此強烈，几几要將他吞噬同化。單單依靠爪哇集團配發的感官刺|激包，已不足以維持他神志的清醒。
但科滿經理可管不了這麼多。他從未見過「鴉」如此的興奮過——作為數字空間的原生生命，它們要比人類更加敏感。至少，是對於那些數字空間里的隱秘來說。
「鴉」忽地伸出一支可無限延長的輔助肢，纏繞住「虎」的身體：它忽地一拽，便掀起「虎」那在數字空間中也算得上hetubook.com.com龐大的身體，拉卷到自己的嘴邊——
三隻「虎」正在數字空間里發出尖利的咆哮；吞噬了各自「虎倀」的大半心神，令這些巨獸興奮異常、也因為失去了獸餌，而不再執行挖掘的命令。
萬千絲線在它的周圍舞動：現世中的戰爭造就了一批斷鏈在數字空間中的意識；每一根絲線都曾經代表著一位馬尼拉的市民。嚴謹點說，則是一戶市民。
科滿經理不打算想得那麼遠：他輕巧地把刃鋒切入手臂的皮膚、用四刀割出一塊矩形——然後把食指探入其中，和大拇指一塊、把皮膚向上掀起。
單論和巨獸的親密度和同步性，科滿經理在爪哇集團里也使最頂尖的——可如今……
……
科滿經理又狠狠嚼了幾口，讓那股滑膩噁心的觸感與令人聞之欲嘔的氣味盈滿整個口腔；直到嚼得有些膩了，才不舍地把它吐到地上：他從沒想過有一天，連自己都難以維持與巨獸之間和圖書的二重穩定性。
鴉便是沿著這些絲線所組成的道標、攀爬其上；一路向著更深之處前進。
「更深一點，更深一點……深一點。」
「鴉」也看到了它們的擅離職守：與更加機敏的「鴉」相比，「虎」要魯鈍單純得多；這種遲鈍也體現在對挖掘的熱情上：
一場消耗著時間與毅力的遊戲。
他甚至能感覺到數字空間里的代碼渦流，敲打在自己輔助肢上的觸感：當然，這是純然由想象帶來的幻覺。數字空間里的電子生命，並不會有如現實般的體驗；更不會有如人和動物似的五感。
這塊血色已基本褪去、顯得蒼白的肉塊是科滿經理剛剛用戰術匕首割下的——「食材」就來自於他身邊的屍體。
冰冷、腥氣；乃至已經帶起了一些微微的酸意：馬尼拉的悶熱天氣，令腐敗來的比想象中更快。
鴉感覺到了——這好似一種本能般的召喚。它並不了解在最深處究竟藏著些什麼，但它知道……
有生以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一次——「鴉」將食慾和生長膨脹的願望甩在腦後，全神貫注地在數字空間里深潛。
嗷——
挖掘——挖掘……永無止境；單調且重複，沒有如進食那般的樂趣。可「鴉」依舊滿懷著愉悅，揮舞著從肋間生出的、數之不盡的前肢，向下挖開一層又一層的禁制：
而現世中，科滿經理的感覺還在加強……他覺得自己隨時就要被抽離出現世，徹底與「鴉」融為一體。
「嘻嘻。嘻嘻嘻，嘻嘻。」
「鴉」還在捕食。這次的獵物則是另一隻「虎」——原本的三隻「虎」中，現在卻只獨獨剩下一位倖存者：殘存的「虎」早已沒有了宿主的束縛、趁著「鴉」進食的空隙，消失在它的檢索範圍里。
巨獸吞食另一隻巨獸：這種劇烈奔騰的體驗，令科滿經理的心神搖晃、像是被風吹動的燭火——
這是被巨獸同化的表徵之一。如果沒有及時的救治和長期的心理治療，三位秘書就要變成三具自我認知被蝕hetubook.com.com空、只剩下身體本能的行屍走肉：
它們似乎沒有同「鴉」一般，感受到數字海洋底部傳來的呼喚聲。
……
有抑止數據流轉，如陷阱般兇險的「生人蛇虎頭」、有用佛門真言構建出的「不壞法」和「全式涅槃」、甚至還包括了最老式最古舊的ICE(Intrusion Counter Electronics)和多層隔離網路。當然，這一切對巨獸來說，並不算是什麼難解的鐵壁。
他摸索著，從一位秘書的腰間抽出戰術匕首，放到小臂前輕輕地摩擦：科滿經理自己的那把，已經用來切割過死屍而變得骯髒。如果味覺和嗅覺感官也不足以作為和現實的錨定點，那麼科滿經理下一步就要嘗試「痛覺」了。
頭部驟然地開裂，張大；然後囫圇吞棗似地將「虎」吞塞進口中：構成「虎」身體的種種言語、數字、乃至模糊的情感體驗霎時間灌入鴉的胃囊，撐得它在沒有重力的數字空間里，也生出了一股遲墜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