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業火消亡睹瑞蓮
第129章 十惡不赦(九)

……
在一個古怪且迷離的世界里。
似乎僅僅過去了十余分鐘——又好像過去了百年。沒有了日升日落,也感不到飢餓和口渴:由於肉身變化的停滯、無名氏已經無法分辨時光流逝速度的快慢……
他們就好像被困在時間的縫隙之內,再也得不到寸進。
西河少女用葉片上下包裹住了那條項鏈;就像人類合起捂緊的雙掌。它身體前伸,以和無名氏面對面——接著,它開口了:
「你該醒過來了。」
迷濛之間,有人喚起他的名字——
「我是誰?」
他有些惶急,可又對背後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
「西河少女……是叫這個名字嗎?好怪啊。」
他的面容看起來有些熟稔,可又令它分辨不出——該儲存著記憶的地方,只是一片空蕩。
……
無名氏忽然發現、身後的西河少女正發出一陣又一陣的乾嘔,像是貓要吐毛球之前的怪聲。
而「它」就是在此時,發覺了自己的存在——好像只是在悠長m•hetubook.com.com的走神里驚醒:
可沒有名字的男人,所吐出的四個字、依舊繚繞在它的心間。
而他與西河少女已經耗盡了一切可堪討論的話題;從岸上帶有腥味的花草,到河水溫度的區間。
湍流的兩岸,是用亮粉、朱赤與白色構成的花海——一顆顆鼓脹胞囊構成的花骨朵下伸出纖長纏繞的血色枝芽,一路長進黯白的土地里。而地面也在收縮,搏動。
……
「……老……老闆。方白鹿。」
而這並非是無名氏僅有的煩惱……
叮!
……
自從上次對話過後,西河少女就再也沒有開過口;雖然她原本就沒有字面意義上的口部。
臉孔迷濛的首級,無意識地回答著宿主所提出的問題:
雖然伴隨著駭人又噁心的怪叫,但西河少女的嘴裏,並沒有噴出無名氏想象中的污物——
「咯,咯咯。」
啪-擦!
……
它的記憶空蕩,腦中隆隆作響——身體不知何時成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從他人脊柱蔓延長出的藤蔓、長蛇似地盤繞:不知何時,它已化作如植物又似動物的怪形,寄生在這男人的脊背上。
有什麼要發生了。
可是那名字究竟是什麼呢?被稱為西河少女的異物,終究是想不起來了。
「哇!」
紅河內的河水依舊:無論水波再如何地翻湧,無名氏與西河少女的位置也沒有任何變改——
但沒有花束的芳香、草叢的清新;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腥氣,代表著新生生命與死亡殘骸的味道。
沒有天頂劈下的雷電、來點亮無名氏腦中的燈泡:雖然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但也僅僅只是令他感到些許的熟稔。
隨著拍擊似的輕響,西河少女的葉片卷過無名氏的巴掌;劈手奪去了這條項鏈:
又是一聲——
「咯……咯。」
「我……我。」
就算是在如此的光怪陸離間,無名氏依舊感到疑惑:他已然適應了這片世界運行的常態,這突然出現的變改令他心m•hetubook•com.com中升起了隱隱的不安……
……
細小的異物、帶著長且黏連的發亮條索從她的喉頭彈出,正正落在無名氏的掌上。
無雲、僅僅只有薄霧籠罩的白晝間,忽地有驚雷劃過。
它發覺自己正處在奇異的角度、打量著一切——漂浮在某個男人身後的斜上方,好似纏繞著他的遊魂;與他共同漂蕩在這熱血般鮮紅的河水裡,上下起伏。
恍惚之中,它向自己提出了這個再經典不過的問題——而在遙遠的別處,似乎傳來了回應:
天頂上空無一物,沒有日月、也看不見星辰和雲朵;只有一層淡淡的薄霧籠在上方。但仍有于空無處生出的光線打下,照亮這慘白的大地與沒有盡頭的河流:目之所及,一切都是如此。
他想轉過頭去——西河少女藤蔓似的身體本就纖細,又長在無名氏的脊柱中:每一次他轉過頭,都只能看見身後洶湧異常、卻又毫無推動力的波浪。
無名氏把這「嘔吐物」提到臉前:沒有包裹著黏www.hetubook.com.com稠的體液,這異物乾燥且潔凈——這似乎是把廢料進行過粗加工的手製品,算不上多麼精緻;鑽開的孔槽中穿過一條纖長的細索。
時間緩慢地過去:而迷夢——依舊仍是迷夢。
……
無名氏沒有聽到身後的回答。
「啊?」
依舊是那張沒有凹凸的五官、猶如矇著紗簾的面孔,分辨不出任何的神情——但它和剎那前已截然不同。似乎它嘔出的並不是做工粗糙的飾品,而是靈魂的一部分似的——而這,永久性地改變了它。
「誒?人呢?」
「當然不是。這裏只是你做的夢罷了,長生之道有奇怪的幻境實體嗎?反正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什麼電子鬼魂或者留在神經元里的殘像——不好意思,你的生物好像學得不怎麼樣——我就只是一點點想象。估計是你琢磨出來,陪你解悶的。」
「喂,西河少女!你怎麼不說話了?好無聊啊。」
它微微傾轉過臉頰,四顧打量著自己所處的地方:這一切都令它感到熟悉——雖然想和圖書不起自己從前生活的所在,但它記得這世間都如此一般、昏暗且無光。
毫無疑問,這並非它所習慣的視角;也並非任何一個人類所熟悉的視角。
恍惚的朦朧在這剎那間被擊碎:它睜開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向自己發問的青年。
啪!
這不像是自己往日間的談吐——從前,它有這麼嘮叨嗎?這些話語就像是酒醉后的嘔吐物似的,自然而然地便從嘴裏流瀉出來。
「怎麼回事?!中毒了?你別死啊!」
西河少女朦朧怪異地臉孔貼得更近了:
「我記得——記得……我有別的名字。有人……並不是這樣叫我……」
「你是……你是『西河少女』?你還殘留在我的意識體里?」
如若不是後腦枕骨還能隱約感到重量,無名氏都以為她已經像泡沫似地消失了——
新。
無名氏耳邊傳來氣管被阻塞住似的怪響、又有些像是將要吞咽異物時的窒息聲。
「誒?你怎麼吐出來這麼個東西?」
「我是……新?新又是誰?」
一聲清脆的細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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