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鹿皺起眉頭——零號病人的話，並沒有填補他記憶中缺失的部分：
看見零號病人那張遍布皺紋、滄桑而凝重的臉龐——方白鹿聳聳肩：
……
嘩啦啦啦……
「您先等等，先等等。實話實說，他們口中的『蟄龍』與『冬眠者』，其實與您、與『龍群』中的其他人都沒有很深的關係。」
「為什麼黃金時代里，沒有人把全部冬眠者喚醒？對你們來說，這應該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情了：不至於拖到幾百年之後吧。」
「我可以這麼向您解釋……」
「那是自然：冬眠時間越短、被直系後代保有關注度的可能性就越高——按你前面的說法來看，被喚醒的幾率當然也就大了。」
對於零號病人突如其來的情緒化表現，方白鹿也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先不管那些小屁孩了。繼續跟我說冬眠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但現在的他，只是默然地將這股情緒再度收進了腦海深處：零號病人說的是真話——但他並沒有把所有話都說完。
「只不過在那之後，和*圖*書他們做了一次『清掃』。像處決了泰山老父一樣，仙人集會也清理了由泰山老父經手過的蟄龍……只是這點，並沒有被記錄在聊天記錄。」
這些細密的顆粒，其實來自於馬尼拉周圍的海灘中；方白鹿只是在進食之餘、順便也用管道將它們運了過來。
「什麼怎麼一回事？」
「先說回——你和我吧，我們這些冬眠者。」
……
……
零號病人把眼鏡抬到額頭，揉了揉睛明穴的位置：
雖然同意了繼續聊下去；但並不代表談話的內容、還依然要關於零號病人那嘮叨異常的別離。
方白鹿想起方向東所說——他曾在白棺中，看見「兩個」方白鹿；其中一位——乾癟、扭曲、瘦骨嶙峋的那一位——已然死去：
方白鹿有著自己的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早就想要知道了——而沒有比面前這位老人、更加適合解惑的人選。
方白鹿認可零號病人的表述與想法：
「這也是為什麼我會稱讚您的運勢，我會稱讚所有由我喚醒的冬眠和-圖-書者運勢的原因。不過，泰山老父的行為、也給了我靈感：為冬眠者培植血親、來引導他們適應復甦后的生活；確實是高效且合理的做法。」
零號病人臉上露出真誠的不解:
……
「名叫『泰山老父』的仙人所試圖喚醒的冬眠者，早已死亡——死得一乾二淨；沒有任何一位能像我們一樣，活到現在。」
零號病人抬起拳頭、砸在另一手的掌中。他發出響亮的嘆息：
……
「您說的是……我們繼續吧。」
方白鹿：
「在這項決議的執行過程里，人們發現了冬眠艙內大量已不可被喚醒的『屍體』：或許是由於冬眠技術的落後，也可能是因為冬眠的時間早已超過對喚醒技術出現年代的預期……」
零號病人忽地抬起手掌，止住了對方的話頭：
「所以嚴格上來說，如今所有的蟄龍、都是僥倖獲得了機會的『第二批』。」
「那只是一份聊天記錄，而不是嚴格的歷史記載——有很多事，不需要討論就可以完成：您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點。」
「『泰山老ｈeｔｕｂｏok.com.ｃom父』確實進行過有關冬眠者復甦的嘗試：但也如您在聊天室內看到的記錄一樣，TA也由於這個逾越的行為、而被仙人集會內部處以私刑。據我所知，這是第一位隕落的仙人——」
「我記得：他們有的要放我們自由，有的主張把我們徹底銷毀——」
零號病人：
方白鹿：
「麻煩您給我一片畫板吧。」
方白鹿依然記得，自己得知方向東其實是培育出的工具時、所燃起的那股怒火——他隨時可以將人生中的任何一段情緒呼出，不會有任何的減弱。
「黃金年代中，復甦了一批冬眠者：我跟您說過，但我不知道具體的人數——滑稽的是，他們大多數都是在擢升年代才進入冬眠的；也就是『資歷』最淺的那些冬眠者，很多甚至才沉睡了不到二十年。」
「也是在黃金時代中，人們雖然為是否喚醒冬眠者的責任而爭執、推卸不休——但有一項決議，還是獲得了共識：那便是維護、修理和更換冬眠艙，以維持它們的繼續運作、與冬眠者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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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仙人集會的聊天室里有看到過……應該所有蟄龍都看了吧——他們對於冬眠者的處置。」
「是這樣的，沒錯。」零號病人拿起拐杖，敲了敲未被劃去的橢圓；「能夠在黃金時代醒來的堪稱幸運兒，但遺留下來的才是大部分。」
「所有在黃金年代前進入冬眠的人類，大概有這麼多……據我所知，擢升年代中進入低溫長眠的是最後一批；在那之後——」
「我也不覺得下一代年輕人會讓我滿意……這或許就是大家的通病了。當然，可能也是因為我見過的『下一代』，其實只有你這老頭一個——」
方白鹿點點頭，用指尖敲打著座椅的把手、發出篤篤的悶響：
在零號病人面前的地面上、無聲無息的冒出了一圈直徑約有兩米的隆起——像是做過敏測試的腫包，只是形狀規整、是個空洞的圓環。
零號病人向上推動鼻樑上的鏡架：
「您說的對：也許是我給您造成了誤解。事實上，在我的時代中、有太多太多比我優秀的人。」
「我以為『泰山老父』在被仙人集會發hetubook.com.com現之前，就已經將冬眠者和培植出的後代、散布到了世界各地。」
「所以如果您好奇自己過往的話，這段歷史其實跟您並沒有那麼深的聯繫。」
零號病人沒有爆出方白鹿想象中帶有痰音的笑聲，反倒滿是嚴肅：
零號病人點點頭、舉起拐杖，用它拉出歪扭碩大的橢圓：
拐杖的尖端，在橢圓中削去細小的一角：
有關於冬眠者的信息中，存在著太多的疑點——就算是所謂蟄龍和龍群的出現，也沒有令方白鹿徹底理解關於冬眠的全貌。
「應該都是早期的冬眠者。來自我地時代，或者更之前……」
「所以他們就繼續把屍體留在裏面？沒有處理？」
方白鹿發現了這一點。
「誰不是呢？但是最後站在這裏的人，卻是我們。或許一切都是無序，或許命運自有安排。」
他將拐杖往身下敲了敲；零號病人腳踩的、一直是方白鹿樹形身軀的一部分：
帶著海水腥氣的砂礫忽地從中生出、填滿；直到成了平整的沙堆。
「嗨！我始終無法理解『放浪年代』里出生的小孩。為什麼要用仙神自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