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呼!
「陰曹」就在眼前。
更像是過量的電子極樂后,在現實和涅槃之間那夾縫也似的幻夢:
「咯……咯……」
不再像是蒼白的霧,能透過其間看出些許死城中的幾何尖角——有如實質的白已經覆蓋了不遠處的一切;逐漸地,幾何體之間的分野也模糊下去,被純白所填充。
領隊邊說著,邊伸手想要接過屍骨:
……
沙蘭也高聲呼嘯,重複著領隊的指令:
荒人派出的勘探隊雖然規模說不上多大,但本就沒有統一的著裝、加上被毀去的面容讓一時之間也難以分辨。
領隊操起從手心正中伸出的改裝長桿,挑了挑半焦屍骨手臂上、竟不被火焰吞沒的黃紙碎片:
接著收緊!
「別廢話!現在怎麼辦?後面的東西離我們就……我看看,最多一分鐘內就要接觸。」
不像它帶著晦氣的別稱:眾人前方那無垠的坑洞、正向上迸射著暖橙夾著暗紅的光芒,而每次眨眼的間隔中、那些光色都在改變——就像下方正躺著一個佔地數千平方米、卻連一絲音樂也沒有的露天迪斯科舞廳。
一聲濕漉漉的脆響,打斷了。二妮忽地伸出手掌,擋去了沙蘭接下來的話語。另一隻手則向著隊伍的末尾方向指去:
「馬上就能到地方了!」
吱——吱——吱——
「全速前進!」
「不知道人是怎麼死的,不是我宰掉的。」
數百年前,這裏真的曾經是一座「城https://m.hetubook.com.com市」嗎?
「只有白民!可是這個時辰,明明不應該會——」
半塊腦組織像布丁似的垂在臉骨的裂口上,頭部深處的組件則一閃一滅地冒著寒光——顯然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
它們的表面並非鏡面,也沒有圖案、文字或放映中的圖景——只有著飽滿的純色:似乎所有色圖中包含的自然色,都能在其中找到……
二妮挑挑眉,像扯動布娃娃似地把屍體從二人臉前拿回、放上鐵馬的後座。玉筍尖迅速以肘部開始反折,打開;從暴露的空隙中彈出一根又一根銀灰色的繩索、分離,將冒出烤肉氣息的屍體牢牢縛住、固定在摩托上:
幾何體們無時無刻不在移動——或直線漂行、或圍繞著他者做圓周運動、或如酒醉的蜜蜂似的胡亂竄動;至少二妮沒有看到哪個幾何體是靜止不動的。
領隊和沙蘭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二妮腰間長刀的出鞘聲打斷:
就像放風箏一樣、二妮的義手環起位於車隊後方的六、七位荒人,把他們拖拽在鐵馬的後上方——雖然她也沒有想好,該怎麼讓這些人完完整整地活著落地。
「這死人我來保管。」
在男人握于身前的雙手中,熊熊的烈焰仍然正在燃燒——就算在死去之後,男人的手依舊結著印。黃紙的碎片嵌進皮膚被燒化、所露出的碳化血肉里——
「方塊啊、球啊,都是和*圖*書活的靈氣——現在是這樣。不過只要一出死城,它們也很快就『死』掉了。」
「直接跳,直接跳!能活!」
種種從龐然得能遮蓋天幕、到細微如塵埃似四處飄散的平面立體與曲面立體滿布在勘探隊的周圍,並一直蔓延到視界的極點。他們的來處已被似乎無窮無盡的「形狀」吞沒,但前方仍有一條直且寬敞的路徑、像是某種方向上的引導。
如此瞬間不過電光火石,二妮又一次重重砸回鐵馬上:衝擊力撞得高速賓士的坐騎搖晃擺震、甚至連車的首尾也在行進中交替,劃出螺旋似的軌跡。但旋即,它又被陀螺儀調整、恢復了平衡:
二妮聳了聳肩:
她猛地擰動油門。
呼!
「不行,得看一下到底用的是什麼符籙——」
「加速!都快一點!」
……
白之浪潮依舊不遠不近地綴在後方:但這隻是錯覺。車隊的最尾部,已經有荒人和仙獸被無聲無息地淹沒。而且,馬上就要吞噬去下一波——
二妮抓住車把的胳膊筋肉虯結、血管根根爆起;玉筍尖則猛地節節伸長,飛射過一隻只仙獸、從腰部纏繞住最末尾的數位荒人——
或許是某種類似於無影燈的效果,可二妮不能確定。
鐵馬的車頭猛地翹起——而被玉筍尖環繞勾住的勘探隊員里,有人因受不住胸腹處的擠壓而噴出鮮血——接著又在輪胎和引擎的咆哮聲中繼續飛馳。
「但如果汝m.hetubook•com•com看到它們變成了『白色』:那就危險了。捱告訴汝,家裡到現在這麼多次挖掘,一共也就碰到——」
「……比如那種白色?」
「唔……不過好像少了點什麼顏色。」
繁雜密布的幾何體之間,依舊蘊藏著絢麗的鮮艷色彩。只是在那重重疊疊的繽紛色澤深處,浮現出了……一抹正逐漸向四面八方漫開的白。
「那就是有蹊蹺咯。」
領隊的聲音從車隊最前端傳來,作為應答。
隨著沙蘭的吼叫——
「捱都是算準了時辰,在靈氣最蟄伏的時候進來,比較安全。不過靈氣活躍的時候,也算不上多危險——就是太亮了,容易傷眼睛。」
沙蘭的臉在一瞬間改變了神態——速度快得像是安裝了能夠切換五官命理的模塊——漲得通紅的臉頰、將將要瞪出眼眶的眼球;無一不在宣告著他的驚懼和駭異。
「下去,下去!」
「鬼打里(被鬼打過),這是哪一個?是家裡的人嗎?」
……
領隊從仙獸的脊背上站起,用拳背兇猛地砸動胸前的鑼片:
仙獸臉孔上的竅穴向外噴射著柱狀的熱氣,發出高鳴、加速向著前方奔跑——可似乎從未拉開與身後遙處那白色海潮之間的距離。
男人左側太陽穴往上的頭骨已經掀飛、周遭的皮膚滿是焦黑的灼痕:同樣被爆炸帶走的,還有他的上半張面孔。
焦屍略一晃動,便躲開領頭A伸出的雙手:
「他在車隊最後面……我hetubook.com.com不知道做了什麼,反常得很——接著白色就出來了。」
仙獸們有如攀附在山壁之上的岩羊,載著背上的荒人們、毫不猶豫地躍進深坑中:
在知曉二妮也是荒原土生土長的野孩子后,他似乎便自發地與二妮熟稔起來、還自顧自地多了些莫名的親切:
領隊攀過一輛輛車廂的車頂、來到沙蘭和二妮的身邊,動作比猿猴還要矯健。
沙蘭丟下打完丹劑的注射管,拔出下一根:
沙蘭顧不得繼續為身下的仙獸注射丹劑,試圖在那一片血肉模糊的狼藉中找到些許能被辨識的特點。
奇怪的是,它似乎一直就在那裡——在車隊的前方。但二妮在之前的觀察中,卻從未發現它的存在。
「上來!」
隨著一聲又一聲的注射音,丹劑打進了仙獸們的靜動脈;顧不得用更輕柔的方式調節,此時需要激發出它們的全速。
二妮掃視著四周:幾何體們的色澤平鋪在表面、也沒有肉眼可以觀察到的色差。勘察隊們的四周沒有陰影、但明艷的光照又能將彼此看得清清楚楚;讓人難以分辨光源究竟從何而來——
「一起下去!一起下去!」
二妮望著被稱作「陰曹」、放著萬丈光芒的深坑,與一位又一位縱身跳入其中的荒人,几几要將牙齒咬碎。
「甘霖娘!沖!」
「他用了『符』,不然不會燒得這麼快。難怪白民這時候醒過來!」
到達目標環境之後再觀察,對快遞員來說是一個性價比更高的www.hetubook•com•com選擇:二妮也是這麼做的。
那是個龐大無朋的正圓形天坑。
白色的海潮漫得更近了:
玉筍尖的液壓結構發出雜訊,將被掐住後頸的男人舉高、狠狠懟到兩人面前——
「不設營地了!只能直接往『陰曹』里走!」
在這命令聲中、車隊似乎忽然「活」了過來。原本坐在車廂中整理設備的勘探隊員們、紛紛從車窗中攀出,躥上仙獸的脊背:
(全書完)
二妮在鐵馬上站起身,她看到了領頭A咆哮所指的「避難所」:
「還有沒有別的異象?」
二妮緊緊盯著遙遙處的那一絲變化:
「白民!有白民!」
……
「他做的,我看到了。」
二妮忽地從鐵馬上縱起身、在勘探隊的車廂和仙獸脊背上劃出一道道凌厲的線段,在強勁的蹬踏中、躥過綿延近上百米的車隊——
青筋蚯蚓般地從領隊的脖頸冒起,一路竄上下頜。勘探隊員們都是荒人部族中的精壯:沒有人發出恐懼的慘呼或哀嚎,只有迅速地解開仙獸與車廂連接的鉤鎖以減輕重量。
沙蘭坐在車頂、垂下雙腳的後跟有節律地敲打著車窗。仙獸維持著定速巡航拖動著車廂,則興緻勃勃地朝四處的幾何揮舞雙手、為初到死城的二妮當起了導遊:
直到天地之間,只剩下從後方靠攏過來白色高牆;延伸到天頂的極處,也拓到了地平線的終點。
砰!
不過一切倒都沒有脫離二妮的想象——因為她完全就沒有思考過死城裡會是什麼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