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東君說完了這句話之後,站在門口的陸仁就看見會議室內原本還在交頭接耳的眾人突然全部安靜了下來,然後齊刷刷的扭頭,衝著他行注目禮。
總之,除了偶爾打牌贏光元始和李伯陽的家當之外,靈寶也不願意跟他這兩個兄弟一起玩。
靈寶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還在疑惑為什麼麒麟崽要突然對他道歉,他剛想接著說什麼的時候,一個穿著橙色衝鋒衣,拿著登山杖在雪山上艱難爬行的身影,映入了靈寶的眼帘。
沒錯,這個說話的小孩子就是麒麟崽。
上清本尊雖然也化形成了孩童,但他夜以繼日地苦修,終日板著臉示人,力求讓自己看起來同太清、玉清一般威嚴。
他穿著錦繡的棉衣,脖子周圍鑲著一圈雪白的兔絨,更加襯得這孩子膚如凝脂。
而今天,為了躲避抽查功課的上清,靈寶一個人偷偷躲到了不周山的山麓上堆雪人玩。
會議將在明天早上于太清殿召開。
雖然靈寶早在麒麟崽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出離憤怒了,但奇異的是,出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靈寶竟然沒有打斷麒麟崽的絮叨。
上清說過,欲成大道,需禹行天地,萬事萬物皆是過客,便是他們幾人,也不過是漫長時光中的短暫同路人,不可執著,不可留戀。
因為在天上界,根本沒有同齡的孩童能夠陪靈寶玩耍。儘管靈寶還有兩個兄弟,但是他的兄弟們和只想著明天去哪裡玩的靈寶不同,每天心裏總想著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墟骸都是混沌所生,對於阿丙來說,所有的墟骸都是親戚。你當著他的面這麼說,就像在炫耀你當年殺了他爺爺和太爺爺,你還有沒有人性?」
陸仁作為九州島山川爐的貢獻者,有幸參与了這場討論。他聽和*圖*書著眾人表達自己的擔憂,也忍不住默默為大家著急:「那怎麼辦?」
靈寶的腦海里閃過了李伯陽、元始還有上清的臉,但只是轉瞬即逝。旋即,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家人。」
而這個把不周山當成是珠穆朗瑪峰在攀登的人,就是姍姍來遲的陸仁。
這種時候,靈寶的眼睛就變成了一個小型的蓄水池,眼淚隨時都能決堤。
這畫面雖然有趣,但普通天人可不敢多看。要知道這二位雖然是個孩子,但地位尊崇,且靈力高深,等閑不可直視。
「它的嘴也太大了,鼻子為什麼只是畫出來的,一個圓點?應該用漂亮的胡蘿蔔給他做鼻子,就像阿仁之前給我做的那樣。」
對此,上清自然是不滿的,但靈寶雖然看著幼小,畢竟是上清的濁境,一般天人還真的鎮不住他。故而上清只能親力親為,效法人間的夫子,給靈寶布置下了每日功課,待到教考的日子,便一一抽查。每答錯一處,便用長長的竹片打一下子手掌心。
那一瞬間,陸仁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字:「草。」(一種植物)
可沒想到麒麟崽聽了這話完全高興不起來,他甚至在靈寶說話的瞬間,就用雙手捂住了粉色毛絨小兔那雙長長的耳朵,嘴裏還不住地念叨著:「阿丙,你別聽他瞎說,他跟我們吹牛呢。」
說完,東君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嘴角帶笑,似乎回憶起了那遙遠的歲月。這件事現在已經無人知曉了,若不是因為東君曾親歷那段歲月,只怕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那時人類就發現了,不知為何,本該是天人棲息之所的天上界竟然願意接納人類。
此刻那雙眼睛正在盯著靈寶剛剛完成的雪人。
家人?
然而這話聽在麒麟崽的耳朵里,卻成了另外的意思,只見https://www.hetubook.com.com麒麟崽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里裡外外,人山人海。
靈寶愣了,他回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一個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小孩子。這個小孩子穿得奇形怪狀的,整個人看上去像一個充氣的氣球,懷裡還抱著一個粉色的毛絨兔子。
不周山上的空氣稀薄,風雪刮骨。便是世界上最凶的凶獸到此也得被刮掉一層皮。
然而此刻,在風雪肆虐的山麓之上,有一個孩子正在堆雪人。
就在三天前,外來戶口調查局已經正式向不周山界司發起了會議邀請。
陸仁是來救司淵的。
故而上清殿常年都能看見兩個短手短腳的雪糰子。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卻一個面無表情,如同萬年不化的凍土,一個眼眶含淚,像是一汪盈盈的春|水。
那孩子生了一張圓圓的臉,眉心上用硃砂點了顆紅痣,再配上他大大的眼睛和紅艷艷的小嘴,怎麼看怎麼像年畫上畫著的福娃娃。
那天,陸仁自覺自己作為後勤組的保潔,能提供的幫助有限,所以故意站得很靠門邊,把更有利的位置讓給了那些有能力的大妖們。
靈寶的本意是想展現一下自己強勁的實力,畢竟從他化形以來便聽上清說他要強大自身,才可真正修成無上大境界,帶領四界走向繁榮。
奇怪的是,儘管那一天司淵沒有來上班,但是外來戶口調查局裡沒有任何一個人現出自己的原形。他們都規規矩矩地化形成了一個個人類穿著外來戶口調查局的制服,整整齊齊地坐在會議室里。
「當然有辦法。」卻見東君淡然一笑,「因為天上界不會排斥人類。」
這個孩子就是靈寶,在這巨大的風雪中,他連頭髮絲都沒有亂一下,反而哼著歌把手裡的雪球和*圖*書
越推越大。
靈寶皺著眉頭盯著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聽他有模有樣地說著自己認識的堆雪人大師:「阿仁就是世界上最會堆雪人的人!」
不會臨門一腳,功虧一簣吧?
而不周山界司則將由三清作為代表。
雖然靈寶的心智有損雖然是公認的,但是有時候靈寶真的不知道,他跟他這兩個怨種兄弟比起來,到底是誰的腦子更不好使。
這座山如同一把利劍刺破了九重天,也因此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天人鍾愛的棲息之所。
「家人?你們竟然把墟骸當成家人來看,真是奇怪。」
定下會議時間的時候,整個外來戶口調查局都湊在會議室里討論這個問題。
春|水磕磕絆絆地說著話,每說一句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觀望凍土的臉色。要是說到哪裡凍土一皺眉頭,春|水就知道自己要遭殃。只能縮著脖子、咬著嘴唇,把手掌心伸出去,結結實實地挨上一下。
不周山,雖然萬萬年前就已經被撞斷了,但哪怕如今只剩半座山,也依靠著眾神的靈力懸空浮在所有人類的頭頂之上,神居山巔,睥睨人間,彰顯著無上的權利與榮光。
「我叫陸陽。」
「有什麼奇怪的?你沒有家人嗎?」
濁境就不同了,靈寶終日不思進取,看上去更像是貪玩的人類孩童。
旁人的退避對上清來說可能算不得什麼,但對於天真爛漫的靈寶來說無疑是不幸的。
靈寶一個人忙活了半天,堆出了一個自己十分滿意的雪人。雪人的五官是靈寶的手畫出來的,嘴角咧到了耳朵。
最先開口的竟然是靈寶:「我叫靈寶,你叫什麼名字?」
「哼!娘娘腔!」
麒麟崽衝著面前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小孩子揚起了下巴,一臉得意的說道:「哼哼!你等著吧,阿仁就在後面,他一會兒就到這兒了。和_圖_書到時候讓他堆一個比你這更好看的雪人,讓你長長眼界。」
突然被這麼問,靈寶噎了一下:「可是墟骸本就智商不高,而且既不是人,也不是天人,能有這麼多奇怪的感情嗎?」
「當然有!陸仁說了,阿丙和我們,還有山鬼姐姐,都是家人。」
那雙眼睛里透露著稚氣,同時語氣也絲毫沒有因為靈寶的事先而產生絲毫的動搖,小孩子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著自己的意見,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得罪了自己面前這個天上界最高權利的所有者。
但靈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反而是靜靜地觀察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小孩子——他圍著一塊大大的圍巾,把整張臉捂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突然被凶的靈寶不明所以:「怎麼啦?」
元始倒是不做白日夢,但化形成了老年人的元始,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啰嗦,一句話揉碎了掰爛了要在嘴裏翻來覆去地說。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在會議召開之前想辦法援救司淵。可是因為四界斥力的存在,妖族還沒有受到邀請的情況下,不能去往天上界,否則連舉起雙手都會變得很困難。
昔年神巫藉由不周山,可上至一重天與神明溝通。而後在漫長的人類歲月中,曾經發生過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那便是曾經有一個孩子因為好奇,跟隨十巫偷偷爬上了不周山,抵達了一重天,可是完全沒有受到斥力的影響。
靈寶把麒麟崽口中的頭銜看作是對他權力的挑釁:「不可能!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會堆雪人。」
聽了這話的麒麟崽瞪大了眼睛:「呀!你認識阿丙?」
偶爾還會裝滄桑,在山巔遠眺著囑咐他:「靈寶啊,我老了,如果我等不到那一天,大道就要靠你去追尋了。」
他低頭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手捂得嚴實和*圖*書了,便猛得抬起頭瞪了靈寶一眼:「你怎麼能當著阿丙這麼說呢?」
就比如說,他們三個偶爾會一起打坐,打著打著就總有人會開始打瞌睡,如果打瞌睡的人是李伯陽,李伯陽還會在睡夢中突然大喊一聲:「快看!是大道!」
靈寶聽不懂,靈寶只是暗暗地想:「笨蛋,我們三個明明都是一樣大的。等我修成了成人體型,一定要遠離這兩個笨蛋。」
被莫名其妙批評了作品的靈寶以牙還牙,在心裏暗戳戳地對這個小孩子進行著人身攻擊。
但是在司淵不在的情況下,這場會議的局勢很有可能會變得一邊倒,就比如:如果不周山界司想靠蠻力強奪九州島山川爐,他們真的有辦法守得住嗎?
於是,為了等待傳說中的堆雪人大師,靈寶和麒麟崽一起抱著膝蓋坐在了雪地。甚至因為無聊,他們兩個攀談起來。
靈寶是上清的濁境,理論上應該有無上的大智慧,可惜他靈智初開的時候不曉得生了什麼變故,體型成了小孩子不說,智力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削弱。
麒麟崽把靈寶成了孤兒,他為自己戳別人傷疤的行為感到羞愧。
靈寶正在欣賞自己的作品呢,突然一個清脆的童音從他身後傳了過來:「這個雪人好醜呀。」
靈寶暗道,這可是一個扳回一城的好機會,便不由得地吹噓起了自己的功績:「自然認識。洪荒初開的時候我還在歸墟以南殺了不少呢。」
靈寶從來沒有在不周山上見過這樣的生物,一時間感到有些震驚。然後身旁的麒麟崽卻顯得很激動,最近他迅速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雪,一邊原地蹦跳一邊向遠處的橙色身影揮手:「阿仁!這裏!這裏!」
外來戶口調查局的與會代表有:應龍、東皇太一、陸青舟以及東君。
「陸陽,你懷裡抱著的是墟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