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姐妹倆心裏都清楚，她們的難過，是絕對比不上劉梅的。
結果沒想到，等來等去，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陳耀祖還是沒回家。
早夭的孩子不能在家裡停靈，陳耀祖的骨灰接回來之後，當天傍晚，就在他爹陳強的墓穴旁邊，點了個小墓穴，把那個小小的骨灰盒埋了進去。
果然在橋下發現了幾個熊孩子的涼鞋還有衣服。
村長聽到消息，腦瓜子嗡的一聲，差點當場裂開：「糟了！這幾個皮小子，不會下大河玩水去了吧？」
難道是終於想通了，覺得兒子沒了，以後要靠兩個女兒養老，所以現在才想起來要討好她們？
等她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起來啦？快去喊老二起來吃早飯。」劉梅神色平常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劉梅嗷的一聲撲了上去，發瘋一般的想要掰開兒子的眼睛，嘴巴，又去拚命按他心口，想看看兒子的心臟還在不在跳。
陳聰慧拽著二妹的手，幾步跑到水缸邊，抄起一旁的葫蘆瓢，舀起一瓢井水，不管不顧的和-圖-書就往陳伶俐嘴上潑。
這種情況在村裡很常見。
夏天家裡大人早上幹活，到了中午，一般都會打個盹。
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水鬼，肯定都是大人編出來騙小孩的。
四個男孩子就坐在小賣部里，喝完了冰汽水，又買了四包乾脆面，就從小賣部出去了。
弟弟剛走，她媽怎麼會有心思做這些？
誰能想到，這幾個皮小子，居然偷偷跑到大河那邊去玩水去了？
陳伶俐姐妹倆在二樓商會啃蹄髈的時候，她們的親媽劉梅，卻餓著肚子，在不遠處的雙峰鎮衛生院包紮傷口。
晚上，聽著隔壁傳來的壓抑的哭聲和嘶吼聲，姐妹倆相顧無言。
親弟弟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接到消息的陳家姐妹，也顧不上釣龍蝦賺錢了，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忙著往家裡趕。
等回到家，弟弟的骨灰已經接回來了。
本來以為耀祖那孩子拿了錢出去，買點零食什麼的，晌午肯定還會回來吃飯的。
按照他們這邊的習俗，未成年就夭折的小孩子和*圖*書，是不能開靈堂祭祀的，老一輩傳下來的說法，據說這樣可以讓孩子悄悄地走，別嚇跑了以後想投胎到他們家的其他孩子。
小孩子精力旺盛，中午睡不著，一般都會出來，吆五喝六的出去自己找樂子。
笑死！學校里早就宣傳「破除封建迷信思想」了，小學生們根本就不相信這些迷信故事，他們更願意相信學校教他們的。
……
然後就是消毒、包紮。
四個失蹤的孩子都被打撈上來了，其中就有陳耀祖。
村裡最後一個看到這四個小孩的，是小賣部的老闆。
可笑吧？
可對於此刻的劉梅來說，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指望」，已經死了。
過了一會兒，隔壁的哭聲也漸漸止住了。
劉梅哭得眼淚都流不出來了，看到兩個女兒回來了，也不像上次丈夫死的時候那樣，對兩個女兒又打又罵的。
看著劉梅好像整個人都丟了魂的樣子，姐妹倆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
劉梅決定不能繼續慣著這死孩子了。
要是換成以前，姐和圖書妹倆這麼糟蹋糧食，還打碎了家裡的一個碗，就算不挨一頓揍，至少得被劉梅罵上一個禮拜。
陳伶俐嗯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沒想到她起來的時候，劉梅已經把紅豆稀飯煮好了。
再一問，都是幾個在村小念書的皮小子。
劉梅當場就暈了過去。
必須先餓一頓，讓他長長記性，至少以後要對她這個當媽的孝順一點。
劉梅含糊地回了一句「自己不小心碰的」，捂著包紮好的傷口，自己一個人去交了錢，又拿了醫生給開的消炎藥，一路騎著車往家走。
第二天早上，陳聰慧本來想早點起床，給劉梅做早飯。
就好像，她今天非得看她們姐妹倆，把這碗稀飯給喝下去一樣。
出去一打聽，村裡居然不止她一家孩子沒回來！
被鉛筆盒砸傷的地方，因為是後腦勺，為了方便給傷口清理消毒，醫生問都沒問，二話不說，拿了個小推子過來，動作熟練地把劉梅這一塊的頭髮給剃光了。
弟弟死了，她們當然也很難過。
滾燙的稀飯，擦著陳伶俐的和*圖*書臉頰飛了出去，但還是有一些稀飯，落到了她嘴唇上。
好一會兒，陳聰慧才拍了拍二妹的小腦瓜：「睡吧，以後好好讀書，等咱們都能工作掙錢了，到時候，還得給咱媽養老呢。」
因此，回到家后，劉梅故意只下了一碗面，拿家裡的辣椒醬拌一拌，唏哩呼嚕一頓給吃完了。
可是今天，反常的是，劉梅非但沒有罵她，反而又拿了一個新碗，盛了一碗稀飯出來，放在了陳伶俐坐的板凳前面。
看著陳伶俐已經端起了紅豆稀飯，要往嘴裏送，劉梅緊緊抿著的嘴角，突然掀起了一股詭異的、微不可查的笑容。
聽他說，大概是吃完午飯的樣子，陳耀祖帶了另外三個男孩子過來，說要請他們喝冰汽水。
怎麼可能還有心跳？
這下子，劉梅才慌了。
一股怪異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
想也不想的，揮手就打掉了陳伶俐已經送到嘴邊的紅豆稀飯。
這個時候的冰汽水，還是玻璃瓶裝的，喝完要把瓶子還給店裡。
眾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大河邊。
醫生還問她這和圖書傷是誰打的，要不要去派出所。
不然村裡的大人，為啥都喜歡去那條河游泳？
兩個活生生的女兒，就站在她面前。
因為，在劉梅心裏，陳耀祖不僅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親生骨肉，還是她下半輩子唯一的依靠。
陳伶俐一頭霧水，但她從小聽大姐的話聽慣了，陳聰慧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好在落到嘴上的稀飯沒有多少，很快就洗乾淨了。
村長口中的「大河」，正是陳湯村外面的一個灌溉水渠，這條水渠夏天經常有人在裏面游泳，幾乎每年都有那麼幾條人命丟在裡頭。
更奇怪的是，等她和陳伶俐洗好臉出來，劉梅已經把三碗紅豆稀飯盛了出來，桌子中間，還擺了一碟金燦燦的韭菜雞蛋餅！
陳聰慧只看了一眼，瞬間頭皮都快炸開了。
「嘴巴閉上！別把稀飯吞進去！」
就等著陳耀祖那死孩子回來之後，給他吃個教訓！
村裡人經常嚇唬自家熊孩子，說那水渠裏面有水鬼，誰要是下河游泳，就會被水鬼拖下去。
看到她把盛好的稀飯打掉了，劉梅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