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無限風光在險峰
第一七零章 請爵帥定奪

過了好一會兒,關卓凡點點頭,說道:「遠誠,你說得對,這兩個案子,確實都很有代表性,也確實該我出來說說話了。好,召集副團級以上軍官,明兒一早,小站會議!」
馬進忠是第一師第三團的,第三團是克字團的老底子,嗯,這個馬進忠,原先跟的是伊克桑。
「這個案子,本來是沒有什麼爭議的,馬進忠不是普通士兵,若不以身作則,如何管領一連?此案當然不能比照普通士兵處理!可是,他的身份特殊,其餘幾個委員,包括馬進忠的師長福瑞斯特,都不好說什麼。最後決定,跟第一個案子一樣,『提請爵帥定奪』。」
他從北京帶出來的六百多號人,幾年下來,打洪楊、赴美平叛、剿捻、平回、征日,連年血戰,剩下的已經不多了。這個馬進忠,百死餘生,迄今才做到連長,升遷的速度可實在不能算快。
關卓凡「嘿」了一聲。
「還有,」華爾略略猶豫了一下,「他是漢軍旗的。」
其他事項,原則上不予受理。
……
關卓凡「哼」了一聲:「這句話,我還真是說過。」
「是,伊克桑說,這個馬進忠,其實是很能打仗的,可惜運氣太差,只要一升職,就會遇到倒霉事兒,噗和_圖_書通一聲又跌了下來,如此幾起幾落,整到現在,還是一個連長。如果因為偷偷出營,又被擼了下來,那可真是倒霉到家了。因此,希望能夠給他一個機會,不要動他連長的位子,關幾天禁閉就好了。」
軒軍規制,只有營級以上軍官,才有「探親假」,馬進忠只是連長,是沒有「探親假」的。這是因為,這個時代,交通很不發達,軒軍的華籍士兵,絕大部分,都是南方人,探一次親,來回一趟,一不小心,就是倆月,這個時間成本,軒軍根本支付不起。
第二個案子,發生在第一師第三團,一個叫做馬進忠的連長,周五那一天,家裡邊有人路過天津,希望能見他一面。他偷偷地溜出軍營會親,回營的時候,被糾察撞上了。如果馬進忠只是個普通士兵,倒也罷了,不過關幾天禁閉,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他是個連長,這下子事情就鬧大發了。
關卓凡翻開了「附錄」的「士兵委員會每月彙報節略」,找了到「第四師第十五團」,果然。
「士兵委員會」除了召開以團為單位、由團首長主持的「季度工作會議」和「年度總結動員大會」外,本身並不會議,具體工作方式為:每一個「士和*圖*書兵委員」聯絡本連「士兵代表」,了解情況,然後每月一次,越過連、營、團、師一切層級,向「軍事委員會」直接「彙報工作」。
第一個案子,發生在第四師第十五團,一個馮姓班長,訓練的時候,毆打一個李姓士兵,致李某肋骨斷裂,口噴鮮血。事後醫生檢查,該士兵臟器受到損害,一年半載傷愈之後,要麼退伍,要麼轉為後勤,總之,其身體狀況已不容許留在戰鬥部隊了。
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有意思的是,這個案子,『軍事委員會』幾個委員中,姜德主張嚴懲,伊克桑和白齊文主張輕辦。」
前文說過,「士兵委員會」並不是一個具體的機構,而是對「士兵委員」這個群體的一個泛稱。每個班的士兵自行推舉出一個「士兵代表」,每個連的「士兵代表」自行推舉出一個「士兵委員」,組成「士兵委員會」。
「福瑞斯特是個忠厚人,我看得出來,他心裏邊是同情李某的,可這李某又確實是個不服管教的『刺兒頭』,因此,他覺得,伊克桑、白齊文說的也有道理,左右為難,只好保持中立了;安德森——你曉得的,他沒有入中國籍,遇到這種事情,老頭兒低調得很,很少明和_圖_書確表達自己的態度的。」
「嗯,這是第一個案子,第二個呢?」
至於洋籍士兵,就更加不用說了。
華爾說道:「伊克桑還說,馬進忠很久沒有和家裡人見過面了,他的家就在北京,天津離北京並不遠,卻始終和親人見不著面,心裏頗不好受——如果駐地和家距離很遠,反倒沒了念想!家人來訪,他會親心切,一時把持不住,這個,也情有可原吧。」
第二,長官有沒有剋扣士兵的糧餉被服伙食?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聽這口氣,有的人,對咱們這個封閉式管理,似乎有點意見啊。」
華爾說道:「事後調查,李某訓練的時候,確有不聽指揮、頂撞班長的情節,且不是一次兩次了。」
關卓凡輕輕「哦」了一聲,怪不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見過呢。
「還用說?我堅決支持姜德。」
華爾也點了點頭,說道:「是的。第二個爭議,亦同此有關。雖然我軍明令禁止虐打士兵,但既然此案發生在訓練期間,有人便說,爵帥也說過的,『訓練的時候,有的兵笨一點,有的兵懶一點,急起來踹兩腳,在所難免』,若是只許長官動嘴,不許長官動手,那些『刺兒頭』不服管教,還如何帶和_圖_書兵?因此,此事不便深究。」
華爾面色嚴肅:「逸軒,這就是我要提醒你特別留意的地方!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止伊克桑一個!不少人都在暗地裡嘀咕:現在並不打仗,為什麼還把我們天天關起來?為什麼天天沒完沒了地訓練?」
關卓凡眼中波光一閃,說道:「別的人呢?這個案子,又怎麼看?」
「士兵委員」彙報事項,「軍事委員會」寫成「節略」,附在呈遞給委員長的「每周報告」之後。「士兵委員」雖然多達數百,但彙報事項有「實質內容」——即出現「長官虐打士兵、剋扣糧餉」的情形是很少的;如果有,文書會做出特別標註,一目了然。所以,關委員長雖在百忙之中,也不會看不過來。
侍衛拿來「軍事委員會」的「每周報告」,關卓凡打開,先看「節略」——就是目錄,一條條細細地看過,華爾指的是哪兩個案子,關卓凡便心中有數了。然後尋到該案內文所在,細細地看了起來。
「這麼說,主張『輕辦』的,又是伊克桑嘍?」
華爾說道:「有,並且很大。先說第一個案子。這個案子主要的爭議有兩個,第一個——『士兵委員會』有沒有權力呈報此案?」
「第二個案子的爭議簡單一和*圖*書點。逸軒,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這個馬進忠,是你的步軍馬隊的老底子——是你從北京帶到上海的。」
就是說,二比二。
「張勇呢?」
華爾微微一笑,說道:「老張?嘿嘿,你別看他樣子生得粗豪,其實最滑頭了,他的意見只有一個:請爵帥定奪!」
「你呢?」
嗯?這個馬進忠的名字,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這個案子,由「士兵委員會」呈報「軍事委員會」。
看完了,他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案子,發生在訓練期間,所以才會有這個爭議?」
彙報內容,就是兩項:
第一,在訓練和作戰之外,長官有沒有虐打士兵?
「別的人什麼意見?」
關卓凡看完了,合上了卷宗,平靜地問道:「怎麼?『軍事委員會』對這兩個案子的處置,有什麼爭議嗎?」
關卓凡明白他指的「有意思」在哪裡:姜德是第四師師長,就是說,「自己人」主張嚴懲,「外人」反倒主張輕辦。
這不是什麼「運氣太差」,明擺著的,就是組織紀律性太差,腦子也很不夠用,一升職就得意忘形,一得意忘形就捅簍子。違反軍紀並不出奇,可他身為連長,偷溜出營,錯誤的「檔次」如此之低,唉,以前種種,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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