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黃金時代
第二十二章 皇帝也要求人的

「麗姨」——即便在私底下,這也是極少見的親熱稱呼。
就在這時,門帘掀開,麗貴太妃端著一個銀托盤進來了。
「我有什麼喜事……」
這一下子,榮安公主可坐不住了,她「呼」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兩彎罥煙眉微微地豎了起來:「你!……」
小皇帝偷偷覷了榮安公主一眼,對姐姐的神情、反應基本滿意,於是話頭一轉,大發牢騷:「關師傅的功課,一年下來,也上不了幾堂!不曉得他是太忙了,還是根本沒把弘德殿的差使放在心上?唉!」
「二姐」,指的是敦柔公主。還有一位「大姐」,恭王長女,敦柔公主的親姊姊,榮壽公主。不過,小皇帝對這位「大姐」,一向是忌憚的——這不奇怪,就連聖母皇太后都要讓著榮壽公主三分,何況小皇帝?
果然,小皇帝笑嘻嘻地說道:「關師傅晉了郡王,還不是喜事?」
「行——咱們這是說定了?」
話一出口,榮安公主就曉得不妥,可不該接他這個話茬!
頓了一頓,hetubook.com•com狠狠地說道:「好,我去跟皇額娘說,皇帝不好好念書,跑到我這兒來胡說八道,欺負我!」
「我在想,」小皇帝開口了,慢吞吞地說著,「你和二姐都出了閣,這宮裡邊兒,就只剩我一個人了。我以後這日子,可就難過了。」
小皇帝真不耐煩了:「好了好了!我上了一天的學,不要到你這兒來還要受教訓!」
額娘出去之後,榮安公主又「哼」了一聲,說道:「抹了蜜嗎?嘴巴還真是甜!」
「就怕你說順嘴兒了……」
榮安公主冰雪聰明,隱約猜到小皇帝要「求」她什麼事情了。於是平靜地說道:「一定是太忙了。他又要打仗,又要閱兵,一年下來,攏共在京里也呆不上幾天,這可是沒法子的事情。」
說罷一甩手,扭身就往外走。
麗太貴妃瞪了女兒一眼,說道:「我怎麼跟你說的?不許跟皇上拌嘴,要講規矩!你都當耳旁風啦?」
「說定了。」
榮安公主等了好一會兒,見和圖書他還是沒有動靜,不由微微皺眉,說道:「你光在這兒唉聲嘆氣的,又不說話,什麼意思呢?」
小皇帝這幾句話,榮安公主聽了,心裏不由黯然。她微微張了張嘴,發覺竟是無可安慰。
皇帝弟弟的心境,她完全能夠理解。但是,你莫非來求我不要「出閣」?這可是辦不到的事情!
「我下邊兒說的話,可都是正經話——你得先答應我,不能我說一句,你就立馬點炮仗,不然,啥話也說不成了。」
榮安公主「哼」了一聲,停住了腳步,高高隆起的胸脯急速地起伏著,一時之間,想不定是就這麼放過他呢,還是再給他來點兒狠的?
「唉——」小皇帝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陷入了沉默。
榮安公主微微皺眉,說道:「倭師傅、徐師傅他們,你就算在背後,也不好直接叫名字的,不然……」
但是,今兒是過來求人的,不能真把姐姐逼急了。
「是,」小皇帝認認真真、規規矩矩的樣子,「麗姨的吩咐,我記住了。和-圖-書
看著小皇帝似乎「別有深意」的笑容,榮安公主的臉微微地紅了,她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樣子,說道:「天天都是這個樣子,有什麼好不好的?」
「不是求麗貴太妃——是求你。」
說著,將銀盤放到了大理石面紫檀圓桌上。
她一看屋裡的情形,就知道姐弟倆又拌嘴了。
「求我?」榮安公主的好奇心,被小皇帝勾了起來,「我能給皇上幫什麼忙?」
宮裡的規矩,皇帝和先帝的妃嬪說話,一要禮貌,二要疏淡,三呢,話不能多。今兒這種情形,是極罕見的,麗貴太妃不敢再耽擱下去,又給女兒叮囑了一兩句「守規矩」之類的話,就出去了。
「喲,皇上有啥事求我額娘啊?」
小皇帝忙說:「貴太妃,我們好的很,沒有拌嘴,沒有拌嘴!」
一邊說著,一邊微微地扭轉頭,目光落到了銀盤上面:五六樣異常精緻的點心,包括他愛吃的筍脯;還有一瓶鮮紅的玫瑰露,和一個白釉暗花雲龍紋的小瓷碗。
小皇帝打斷了榮安公主的m.hetubook.com•com話頭:「我曉得!這不是在你這兒嘛!出去外邊兒,我不會亂喊亂叫的!」
榮安公主隱約猜到,小皇帝要說的話,必是跟那樁「喜事」有關聯的。她咬了咬嘴唇,說道:「我不點炮仗,可你也不能太口沒遮攔。」
他及時轉換了話題,連稱呼也換了,笑嘻嘻地:「麗姨,每次到你這兒,都有好吃的,嘻嘻!」
小皇帝也急忙站了起來,跨前一步,張開雙臂,攔住榮安公主的去路:「別,別,算我胡說八道,我給你陪不是!」
忍了忍,繼續說自己的話:「好長一段日子了,見天兒都是倭仁、徐桐他們的功課,我都快悶死了!」
不過,自知這種話決不能出口,不然姐姐非跟他翻臉不可。
小皇帝妒意大生,很想刺她一句:「喲,還沒過門呢,就幫著老公說話了!」
也是因為這個,在感情上,小皇帝對榮壽公主,就遠不如對榮安公主和敦柔公主那麼親近了。
榮安公主口中的「皇額娘」,自然是鍾粹宮的那位皇額娘,不是長春宮的那位皇和-圖-書額娘。長春宮的皇額娘,小皇帝看見了,猶如老鼠見貓,當然是怕的;鍾粹宮的皇額娘,小皇帝是可以在她面前扭股糖兒撒嬌的,可不用怕。
「刷」的一下,榮安公主的臉兒,由微紅而大紅,語氣立馬變得急了:「他晉郡王,是他的喜事,關我什麼事兒?」
「賠不是」,只能是口頭上的。小皇帝年紀再小,也是皇帝;姐弟倆感情再好,小皇帝也不能給榮安公主打躬作揖。
「喲,喲,喲!」小皇帝語氣誇張地連「喲」了三聲,「我『喲』回給你!怎麼不關你的事?師傅晉了郡王,難道不算師娘的喜事?」
麗貴太妃的眼睛亮了起來,含笑說道:「也沒有什麼正經好東西,皇上就將就著用吧——不過,不好用多了,不然,傳晚膳的時候,就進不下什麼東西了。」
小皇帝自顧自坐了下來,抖了抖袍子,笑笑說道:「今兒是過來求人的,嘴巴不甜不行啊。」
「不對——」小皇帝拉長了聲調,「你今兒的氣色,就是比從前好!嗯,我曉得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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