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黃金時代
第四十四章 清障

恭王說道:「擔子很重,樞府很該想法子為他分擔一點。我想,趙竹生可以加一個『欽差』的頭銜,口銜天憲,做起事情來,就會順手許多了。」
曹毓瑛說道:「是,就算明面兒上的皮費一項不砍,也能省出一大塊兒來!」
關卓凡微微訝異地看了恭王一眼,說道:「六哥想的很周到,這個事兒,咱們另行請旨吧。」
所謂「本不應該出現在兩淮鹽場中的勢力」,有兩大股,一股是李世忠餘孽,一股是前文提到的部分湘軍將領。
恭王說道:「趙竹生既署理兩江,兩淮鹽政自然由他來兼。逸軒你看,整治兩淮鹽場,是不是就由趙竹生來挑頭?」
「鹽運的厘金、皮費,整理出一個合適的數字,攏成一項——給『引岸』地方的,就此一項,沒有第二項了!」
「都轉鹽運使司」之上,設「巡鹽察院署」,長官為「巡鹽御史」,算是朝廷派駐鹽區的監察機構。
恭王說道:「『鹽業公司』不能只叫『鹽業公司』,前邊兒得有個名目,各位說說,該叫個什麼名目好?」
聽他這麼說,自然而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郭嵩燾身上。若論及和曾國藩的淵源,沒有人比郭嵩燾更合適做這個信使兼說客了。
陶澍行www•hetubook.com.com「綱改票」之時,便是自兼兩淮鹽政。
幾個大軍機都是會心一笑。
關卓凡想了一想,說道:「上諭里就說是鐵路的事兒吧。『鐵路股』在『顧問委員會』裡邊兒,筠仙的本職是『顧委會』主任委員,去和直隸總督商議勘察直省境內的鐵路線路,說得過去的。」
「鹽業公司」之組織架構、運作規例、總經理之人選,得先拿出方案,才能討論,今兒是暫時不必議的,不過——
這個「麻煩」,有兩層含義:一是人手和費用;二呢,這麼一來,如果扯皮,一大半就歸戶部和「引岸」各省去扯了,「鹽業公司」的耳根可清凈多了。
兩淮鹽區的「都轉鹽運使司」和「巡鹽察院署」,都設在揚州。
「好!」許庚身說,「如此一來,戶部和『引岸』各省之間,不過多一個數字加減,卻免了『鹽業公司』多少麻煩!」
恭王推薦趙景賢主持整頓兩淮鹽務,不過順水人情,並不值錢。但這個「欽差」,可就有些斤兩了。
關卓凡說道:「除了以上種種,趙竹生那裡,我想,還得有一點特別的安排。『護印』之後,趙竹生這個署理江督,一直呆在上海,沒再到江寧去點卯。我和-圖-書看,他也不必去江寧了,江督的行轅,就直接設在揚州好了!」
文祥替大伙兒說了出來:「六爺說的是,整頓兩淮鹽務,曾滌生不能完全撒開手。」
可是,湘軍那邊兒,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郭嵩燾慨然說道:「好,這個事兒,著落在我身上!」
關卓凡表示同意:「筠仙的法子確實是好,我原先也沒有想到過的——咱們就這麼辦吧。」
再者說了,戶部樹大根深,再怎麼整頓,也不是閻敬銘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眾人皆無異議。
但是,就算有這些個麻煩,可和這個方案的好處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接著,他對關卓凡說道:「王爺,曾滌生那兒,您大約要結結實實的去封信才好。」
清制,鹽區的最高鹽務專官,叫做「都轉鹽運使」,簡稱「鹽運使」,或「運司」,其衙署稱「都轉鹽運使司」。
郭嵩燾沉吟說道:「我想,算清楚了賬,也不需要由『鹽業公司』直接向『引岸』各省撥付現銀,把數目報給戶部就好了——鹽稅是要交解戶部的,『鹽業公司』的盈利,其中一部分,大約也要交解戶部;戶部和『引岸』各省之間,彼此往來,有出有入,『鹽業公司』該給『引岸』各省的厘稅和_圖_書,就從這些出入中,奉准扣除就是了。」
這個法子,也不是一點兒弊病都沒有,最麻煩的就是數字的統計和賬目的核對,對於「引岸」——食鹽消費地一方來說,尤其如此。這個時代,可是沒有電腦一說的,中國傳統的數目字管理一向薄弱,這個方案的案牘極繁,會不會反覆公文往來,到頭來,還是算不清楚賬、扯不清楚皮,難說的很。
「引岸」,即食鹽的銷售地。
「王爺的這個法子極好!」文祥用手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讚歎著說,「如此一來,是一兩銀子也落不到私人手裡去了!」
「除此之外,」恭王微微一笑,「這個事兒,有位德高望重的人物,大約不好全然置身度外的。」
說完這句話,心中一動:鹽稅神馬的,真的要一如舊制,全數解送戶部嗎?還有「鹽業公司」的盈利——對於朝廷來說,以前根本沒有這樣東西,也就根本無「舊例」可循。
頓了一頓,微微躊躇,說道:「可是,我拿什麼名義出京呢?」
「鹽業公司」的好處,全數交解戶部,並不符他「另起爐灶」之意。
本來這個「鹽業公司」,既經管兩淮鹽場,順理成章,叫做「兩淮鹽業公司」就好。可是,大伙兒都覺得那個www.hetubook.com.com「兩」字,瞅著有點兒奇怪,最後,定名為「江淮鹽業公司」。
這位「德高望重的人物」誰何,大軍機們都是「茶壺煮餃子——心中有數」。
會議的最後一項議程,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項:將本不應該出現在兩淮鹽場中的勢力,清除出去——為「江淮鹽業公司」的成立「清障」。
閻敬銘雖然勉強算是自己人,但他過清過剛,相對獨立,和許庚身、郭嵩燾等畢竟不同。說到指揮如意,有時候還比不上曹毓瑛。較之趙景賢、錢鼎銘等嫡系,就更加不能相提並論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左手真要抱怨——這兒對右手太偏心了。」
關卓凡說道:「我想,固然要力戒浮冒,但『引岸』地方的正當的正項收入,還是要給人家留一些的,不然——」
「還有,」關卓凡嘴角隱約一絲獰笑,「一個人去揚州,未免有些孤單。駐蘇南的軒軍,抽一個團出來,叫劉玉林帶著,跟著趙景賢過揚州去!」
關卓凡點點頭,說道:「六哥既這麼說,就這麼辦,希望趙竹生能夠不負所托,挑起這副擔子。」
這兩個衙門,疊床架屋,責權不明,後來,又改「巡鹽御史」為「鹽政」,一般由鹽區所在地的總督、巡撫兼任,「巡鹽察和圖書院署」成為廢署。事實上,就是把鹽業的管理權,下放到地方了。
哎喲,這個法子……好!
他頓了一頓,加重了語氣:「不過,這個費用,不是過關的時候給現錢——過關的時候,只是查驗明白,其數幾何,彼此畫押留字據。『引岸』地方的數目,通攏到該省的藩司衙門,到了年底,或者明年的什麼時候,由藩司衙門和『鹽業公司』一併結算。」
關卓凡沉吟說道:「單是寫信,恐怕分量還不大夠。咱們幾個人中,大約得有一位,往保定親自去走一趟。」
……
不過,這個是不急之務,讓我好好想想再說。
不過,如果對不明白賬,吃虧的是「引岸」省份,不是鹽業公司。銀子捏在鹽業公司手裡,啥時候給,給多少,畢竟收發由心。所以,這個方案,貌似公平,「左右手」之間,說到底,還是偏向了「右手」的。
李世忠伏法的當天,其餘黨已有做鳥獸散的跡象,將其餘孽逐出兩淮鹽場,不過順風縱火,顧盼反掌之間,不存在任何問題。
軍機大臣為掌國樞臣,行止皆觀瞻所系,出京一定要有個像樣的名目,不能悄悄地溜出去,當然也不能說:俺是去做曾某人的思想工作滴。
嗯,這些錢,換個去處行不行?至少……其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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