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橋中央，南望，北顧，皆是煙波浩渺，萬頃一碧。挾帶著水汽的風吹過，隱隱然有凌虛之感，此時此地，方知以「虹」喻「橋」，真正貼切不過！
慈禧下車企定之後，關卓凡才和李蓮英「換手」，御姐的手，才從情郎的胳膊，轉到了小李子的胳膊。
走到露台邊緣，扶欄低首，卻是微微一驚：下面居然是一片峭壁。
如此氣象，就是圓明園也是沒有的！慈禧心懷大暢，心想先不說「蓬萊島」上風光如何，單單這一座長橋，已足慰生平！
此念一起，心頭大熱，手便自然而然地伸了出去。
十七孔橋坡度甚緩，拾步而上，毫不費力。
二來，也是更重要的，現在還是一個「涵虛」的時期，還沒到「望蟾」的時候。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然後才能談及其餘。用後世某公的話來說，就是四個字：「韜光養晦」。
進入「涵虛樓」，御姐眼睛大大一亮，其餘先不說，對著昆明湖的那一面，一水兒的落地長窗，透過造型優美的窗欞，湖光水色，盡入樓中。
慈禧輕輕驚嘆了一聲，這才留意：果然，石雕欄杆的每一根望柱上面，都蹲著一隻石獅子，大小不同，形態生動，各異其趣。
關卓凡想，這由高而低，由「望蟾和*圖*書」而「涵虛」，已經從一個側面，顯示出帝國的國力和心氣的消長變化了。
御姐笑了：「我說呢——倒是別出心裁。」
陽光燦爛，清風拂面，滿目碧波，慈禧輕輕吸了口氣，微覺暈眩。
當著眾人，做這個動作，不是第一次。可是，那是在天津，是在官港行宮，而這兒，是北京。
心中油然而生得意之情：這在全中國，算是「獨一份」了吧？
再看細一點——窗欞，嗯，有仙桃、葫蘆、石榴、扇瓶、卍字等等樣式。咦？卻是一水兒的「中式」。只是——似乎都做了某些變化，比平常所見，要簡潔、洗鍊許多。
他想，俺穿過來的時候，盧溝橋的石獅子確是五百零一隻，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到底有多少只可就不曉得了，也許多幾隻也說不定？不管他，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十七孔橋的石獅子，必須比盧溝橋的多——這是「政治需要」。想來，也不會有人跑到盧溝橋，一隻只數過去，硬要較這個真兒，嘿嘿。
唉，感慨。
「是，不過，要先做一點兒疏浚的功夫，請太后再容臣一些日子，臣一定替太后辦一條順順噹噹的……『御水道』出來。」
一來，關卓凡以此表示對他穿越而和圖書來的那個時空的尊重。
情郎的這個差使，辦得真是漂亮！
「是！」關卓凡說，「回太后，這個碼頭，不是僅僅拿來游昆明湖用的。護城河和昆明湖，其實輾轉一水相通，將來，太后駐蹕頤和園，可以直接坐船過來，若要臨幸涵虛樓，在這裏上岸就好。」
慈禧微微猶豫了一下，但隨即伸手，搭住了關卓凡的胳膊，低頭彎腰，踩住腳踏，走下車來。
待到「望蟾」之時，我會讓它名副其實的。
回到「涵虛樓」內，沿著寬敞的樓梯，扶著關卓凡的胳膊，慈禧一步一搖地登上了二樓。
慈禧嘴角含笑，眼波流轉，斜睨了情郎一眼，然後轉回頭，細細看去，果然，這不是一面真正的峭壁，從露台伸出有兩條石梯，貼著「峭壁」，左右斜下，直到岸邊。這個「岸邊」，其實也算一個露台，由石雕欄杆圍了起來，只在中央部分，開一個口子，伸出一塊平台，拾階而下，延入水中。
可是，峭壁上的石頭，形容怎麼如此……奇特？
「涵虛樓」的「頂子」，和原時空的「涵虛堂」彷彿，也是「兩卷殿」，就是有兩個屋頂，一大一小，都是卷棚歇山式。
「涵虛樓」兩層，比「望蟾閣」少了一層，但高度卻是一ｈttｐs://www•h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ｍ.ｃom樣的，就是說，每一層，都較「望蟾閣」軒敞了許多，這是因為，「望蟾閣」只做賞月之用，小憩可以，但不能過夜，「涵虛樓」卻是擁有完整的居住功能的。
喲，就連窗戶，也是「中西合璧」的。
至於此樓名字還是「涵虛」，沒有改回「望蟾」，原因有二：
關卓凡在前面引路，一邊走，一邊笑著說：「北京有句老話，不曉得太后聽過沒有？叫做『盧溝橋的獅子——數不清！』可是，這座十七孔橋，兩邊兒欄杆上的石獅子，一共有五百四十四隻——比盧溝橋的獅子，還多了四十三隻！」
在關卓凡手上，「涵虛堂」又變成了「涵虛樓」，由「堂」而「樓」，可以想象，這座身世滄桑的建築物，個頭又重新拔起來了。
橋面寬闊，就算兩架車子并行，也綽綽有餘。
「護城河和這兒……居然是通的？」慈禧大為驚喜，「我可不曉得！」
慈禧從未到過清漪園，她想象中的清漪園，華屋早成丘墟，一片斷瓦殘垣，「荒草蔓長、亂石傾圮」，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園。亭台樓閣，殿闥橋榭，哪些盪為寒煙，哪些尚存規模，全然沒有概念。
因此，自然而然，見到頤和園「總圖」的第一眼起，就m.ｈeｔubooｋ.cｏｍ•cｏm把上面的鴻圖華構，盡數當成了情郎私人的手筆，當然，也包括了這座十七孔橋。
呃，這句話……
關卓凡拉開「黃金馬車」的門，面帶微笑，伸出手去。
這塊平台是做什麼的，就很容易猜想了，慈禧問道：「那是一個碼頭？」
這一回，「侍駕」的，只有關卓凡一人，玉兒和李蓮英兩個，相互使了個眼色，都沒有跟上去。
有了天津官港行宮的「底兒」，御姐一眼便看出，這座「涵虛樓」，是磚石結構，不是磚木結構。還有，窗戶十分闊大，透過明亮的玻璃，看得見窗子後邊兒掛著的天鵝絨帘子，鑲著樣式繁複的花邊。
由不得不心移神搖。
這是一坐「中西合璧」的建築。
旁邊的關卓凡看出了御姐的疑惑，說道：「啟稟太后，這座『涵虛樓』，其實是起在一座假山之上的，您看到的峭壁，其實就是假山石，所以嶙峋奇異，形狀萬千。」
……
慈禧滿臉笑容：「我不逼你——我等著你。」
「謝太后獎諭。」
推「窗」而出，外面是一個極大的露台。極目遠眺，對面的萬壽山，隔著淼淼湖水，遙遙相對。現在，萬壽山上，布滿了手腳架，想象一下，完工之後，一山蒼翠，瓊樓處處，朱甍點點，那是什麼風光？
關卓凡m.hetubook.com.com說道：「是。」
御姐這個美麗的誤會，關卓凡自然是順水推舟，居之不疑。
十七孔橋連通的小島，為「蓬萊三島」之「蓬萊島」，即後世之「南湖島」，島上最主要的建築，是島北端的「涵虛樓」。
心中略略計算，說道：「如此說來，盧溝橋的獅子，攏共是五百零一隻？」
「喲！」
「帽子」是中式的，但「身子」，卻是洋式的。
草木掩映之中，遠看不覺其異，但走近了，慈禧便看出這座「涵虛樓」與眾不同之處了。
本來，這個動作，即便是在方家園和柳條衚衕，都是做不得的——皇宮御苑就更加不消說了。但慈禧一轉念：此時此地，這個頤和園，里裡外外都是「自己的人」，和官港行宮又有什麼區別？
慈禧轉回頭：「不必下去了——咱們到樓上看看吧。」
此樓後世名「涵虛堂」，只有一層，但在乾隆朝清漪園時代，它卻有三層，叫做「望蟾閣」。顧名思義，此閣乃夏秋賞月之佳絕去處。「望蟾閣」是在嘉慶朝由三層變成了一層，名字也改成了「涵虛堂」。
和十七孔橋不同，「涵虛樓」真正是關卓凡的「手筆」。辛酉年英法之劫，「涵虛堂」已被一火焚之，只留下了一個地基。
「是，臣侍駕。」
不然他也不能伸手來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