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四十六章 金革之事無避

嘿嘿,正因為「耽誤事兒」,才能夠顯示「孝親之心」啊!
養心殿,軍機「叫起」。
頓了一頓,說道:「就是說,『經』也好,『權』也好,都是『禮』,拿『守制』來說,只要『國家有事』,便可『從權』,即『奪情』。」
曾國藩擔心的,並不僅僅是「身後名聲」,不過,文祥以下,聽到慈禧如此說法,心裏都是微微一寬,聖母皇太后這幾句話,算是明貶實褒,她對曾國藩的批評,即便傳了出去,人們也不至於以為曾國藩簾眷已衰。
關卓凡只好說:「人臣之喪,不敢比擬國喪。」
「好吧,希望你們真能商量明白。」
慈安忍不住說道:「『守制』自然是應該的,可是,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非得守足二十七個月?多耽誤事兒啊!」
這一番書包掉下來,慈安聽得頭昏,慈禧卻是明白曹毓瑛的言外之意的:俺們漢員,也是很講道理的,只要「國家有事」,便可「奪情」。不過,和圖書除戰事之外,其他就不在「奪情」之列了,包括翁同龢這檔子事兒。
頓了一頓,說道:「那個時候,我正侍候先帝看摺子,我還記得,先帝准他的奏的時候,唉聲嘆氣,臉色那個難看!」
「奪情」這個事兒,慈禧還是很慎重的,沒有直接同翁同龢說,而是先謀之於軍機。不然,若翁同龢一口回絕,就沒有轉圜餘地了。
曹、許、郭三人,沒想到聖母皇太后一下子越過前面的三位滿大臣,直接問到了自己的頭上,都愣了一愣。
慈禧「哼」了一聲,說道:「人臣之喪,若果真不敢比擬國喪,就該少過一百天,二十七個月,那是多少天?」
這,可是真正不容易!
關卓凡沒有明說出口的話是,正因為他是親王,是軍機領班,是朝廷宣力大臣第一人,由他出面,一來,對翁同龢表示了足夠的尊重,二來,也可以對他造成足夠的壓力。
文祥謹厚,心裏覺得,軍機議政m.hetubook.com.com之時,皇太后翻出舊賬,批評功臣,不是十分妥當,乃越次奏道:「聖母皇太后明鑒,彼時情形複雜,曾國藩堅持在籍守制,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關卓凡說道:「回太后,翁老夫人的身子骨兒,很早之前就不大好了,此事本該未雨綢繆,預為之備,臣等念不及此,上煩兩宮皇太后厪慮,惶愧的很!禮有經,亦有權,臣今日下了值,就去拜訪翁同龢,懇請他為國從權,『奪情』為公,在職『守制』。」
慈禧的語氣愈來愈是激烈,壓得三個漢員,頭低了一低,又低一低。
慈禧微微冷笑:「果真是『金革之事無避』么?咸豐七年,曾國藩的父親曾麟書病逝,曾國藩報了丁憂,即離營回湘。彼時,咱們和長毛正打得熱鬧,朝廷要他『奪情』,人家呆在湘鄉,就是不肯挪窩,接連上書,一定要在籍守制,就這麼干頂了朝廷小半年,朝廷沒有法子,只好准了他的https://m.hetubook.com.com奏。」
這幾句話,極其犀利,也真正是切中肯綮,關卓凡心中暗暗喝彩,口中說道:「太后聖明!丁憂守制種種,確實不無可議之處,不過,茲事體大,是否有可以改進之處,容臣等商議明白,再具折稟奏。」
另外,按祖制,親貴不許交接廷臣,這也多少是個忌諱。
「為國奪情,」慈禧緩緩說道,「在職守制,這個事兒,滿員大約都好商量,可是,只要是漢員,就幾乎沒有一絲兒商量的餘地,我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兒了!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你們幾位說呢?」
「臣慚愧。」關卓凡說,「不過,臣也不敢欺瞞兩位皇太后,這個事兒,翁同龢肯應承下來的可能性,十分之低,臣此行,十有八九,無功而返。所以,替皇上尋覓一位才德兼備的新師傅,今兒就得著手了。」
當然,這個話,沒法明說。
慈禧微微皺眉:「你的身份,這麼著急忙慌的打上門去,合適么m•hetubook•com.com?」
慈禧微微「哼」了一聲,說道:「什麼苦衷?不過是憂讒畏譏,怕小人下蛆,尋釁攻訐他什麼『希榮忘哀』,壞了曾某人的身後名聲罷了!」
頓了頓,在心中默默計算片刻,開口說道:「好嘛,八百一十天!」
關卓凡是親王,是軍機領班,位份高過翁同龢太多,正常情況下,若有什麼事情商量,不論公私,都應該翁同龢過府拜訪關卓凡,若要表示對翁同龢的尊重,關卓凡下個帖子就是了,絕無倒轉過來、關卓凡上門拜訪翁同龢的道理。
三人之中,曹毓瑛排名最高,自然要先答話:「回太后,方才,軒親王有句話說得極好,『禮有經,亦有權』,此典出自《禮記》,孔穎達《禮記正義》曰,『此一經,是權禮也。若值國家有事,孝子不得遵恆禮,故從權事』。」
這句話,頗含譏刺,幾個軍機大臣的頭,都不由低了一低。
這三位,都是漢員。
「就是,」慈禧說道,「姐姐說到極是——即便國和_圖_書喪,也不過一百天嘛!」
有人就想,難道,「上頭」真的想動這個「三年之喪」的制度?拿著翁同龢丁憂一事,借題發揮,甚至連曾國藩都扯了進來?
「顧不得了,」關卓凡微微苦笑,「翁同龢既然報了丁憂,就不肯出門拜客了。臣請他過府,他不會來的。臣方才說,禮有經,亦有權,事機緊迫,從權而行。」
不過,聽得出來,皇太后對在籍守制二十七個月這回事兒,是真正不滿了。
這層意思,兩宮皇太后都能默喻,慈禧嘆了口氣,說道:「就盼著翁同龢能夠像你一樣,識大體、顧大局吧。」
又頓了一頓,說道:「這個『國家有事』,指的是金革之事,即戰事,所以,古人乃有『金革之事無避』、『墨絰從戎』之謂。」
慈禧把希望翁同龢可以「奪情」的意思說了,然後以憂慮的語氣說道:「丁憂的摺子遞上來,翁同龢就不入直了,弘德殿進講詩書的,就剩倭仁一個人了,這……可不行啊!你們看,這個事兒,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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