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四零章 大政潮來了!

「母后皇太后問我,是不是因為榮安公主是我的福晉,所以,我要避嫌?我說,是的,聖明不過太后。」
微微一頓,「母后皇太后是這麼說的吧?——我沒有記錯吧?」
這就叫「撕破臉」了!
「竹坡,」關卓凡擺了擺手,「你容我把話說完。」
言下之意,無疑是說,「胡鬧」的那一位,「不像個國家郡王的樣子」啦。
「逸軒,不可!」
醇王揚起臉來,冷笑著說道:「寶竹坡,你再怎麼口綻蓮花,又何得服天下人之心,堵天下人之口?!」
大政潮來了!
「醇郡王!」寶廷厲聲說道,「明明不是『小宗入繼大宗』,何得仿『小宗入繼大宗』之例?你這不是在……無理取鬧嗎?!」
沉吟了一下,睿王扭轉頭,尋了一尋,很快就找到了人,喊了聲:「二叔,你呢?」
「好!」文祥說道,「就咱們這……九個人,一塊兒遞牌子請見吧!」
鍾王難掩失望之色,只好說道:「好吧,我的意思,咱們大清,少了誰都行,少了三哥可不行!請母后皇太后好好兒跟三哥說一說,叫他消消氣兒,趕緊回來!」
好幾個人,「呼啦」一下,站了起來,失聲驚呼——包括文祥、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睿王、伯王以及閻敬銘。
文祥、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一起點頭:「是。」
庄王趕緊說道:「是,是,也算我一份兒,也算我一份兒!」
一眾親貴重臣,正要開路,有人說話了:「怎麼……王大臣會議,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議下去了嗎?」
文祥深深吸了口氣,略略的定了定心神,但聲音還是有一點打顫:「琢如、星叔、筠仙,咱們趕緊遞牌子請見,無論如何,要打消王爺的這個念頭!」
抬起了頭,叫道:「睿王、伯王!」
說話的是關卓凡。
「從即日起——不,從即時起,」關卓凡的聲音不大,但清清楚楚,「我自請開去一切差使,退歸藩邸——諸公,咱們再見了。」
文祥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一隻手伸到半途,獃獃的定住了。
一片嘈雜之中,只聽寶廷高聲說道:「醇郡王大謬!皇帝的本生父不能干政,這是指的『小宗入繼大宗』——王爺自己也說了的!榮安公主本身就在『大宗』,她繼統、承嗣——承的是文宗顯皇帝的嗣!她是文宗顯皇帝親女!這能叫『小宗入繼大宗』嗎?」
又頓一頓,「醇郡王既以『皇帝之本夫』責我,我也弄不清爽,小宗的『本生父』和大宗的『本夫』,到底有何區別?」
內閣大堂中,一時之間,再沒有人說話了,只聽得見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說到這兒,停了下來。
文祥真的急了,跨前一步,一伸手,扯住了關卓凡的袖子:「王爺,不可!」
說罷,繼續向前走去。
其餘人等,亦亂作一團。
文祥、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四人,再次齊聲答道:「是,沒錯!」
「這麼著好不好?」文祥說道,「我就說,鍾郡王說和-圖-書,『臣以為,軒親王國家柱石,朝野之望,且樞務至重,端賴主持,請母后皇太后溫言訓喻,叫他早日……銷假入直』?」
文祥一轉頭,見是鍾王,臉上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旁邊的孚王,卻是縮成了一團兒,面色青白。
「好,好!」鍾王欣然說道,「博川,你說的真好!我……就是這個意思!」
「固辭不得——再辭下去,大約就變成『僭越』了——我只好謹領懿旨,來這個主持『王大臣會議』。」
頓了一頓,咬著牙根:「軒親王,怎麼樣啊?」
文祥想起一事,對著朱鳳標和瑞常,拱了拱手,說道:「霞翁、芝翁為國家宰輔,今日之事,要請二位前輩做主。」
關卓凡苦笑說道:「伯彥,若論摔跤,我可比你不過——你不要叫我難做。」
呃,難道,少了母后皇太后……也行?
眾人看時,原是醇王。
老成謀國者,情知暴風雨將臨,大政潮將起,卻不知如何應對、平息?手足無措,心急如焚;年輕未經大事的親貴,鍾王、孚王、載治、載漪等,睜著驚恐的眼睛,整個人都幾乎僵住了,膽小謹厚如載治者,甚至開始打起哆嗦來了。
暴風雨來了!
寶廷只好收聲了。
關卓凡已邁步向外走去。
文祥心中嘀咕:咱們大清,少了誰都行,少了三哥可不行——這種話,可不能「代奏」啊!
這個鍾郡王,還是太年輕了!
「當時,」關卓凡淡淡一笑,「母后皇太后訓喻,『這個事兒,你想錯了!www.hetubook.com.com榮安不僅僅是你的福晉,更是文宗皇帝的親女!論爵位,你們倆是敵體,但究其竟,她是君,你是臣!父子兄弟夫妻之間,固然要避嫌,可天底下,有臣子避君上的嫌的道理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關卓凡的身上。
嘈雜聲一下子低了下來。
「轟」的一下,內閣大堂,炸了!
「竹坡,請讓我說兩句。」
「我不敢亂天下人之心,」關卓凡的臉上,波瀾不驚,「亦不敢塞天下人之口,只好——」
怎麼辦?
有的目瞪口呆,有的面色慘白,有的口中「啊,啊」連聲,卻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
文祥氣極反笑,忍了再忍,看著醇王的眯縫眼、掃帚眉、塌鼻樑、厚嘴唇,以及一副永遠沒睡醒的迷糊樣兒,心底的厭惡,再也壓抑不住,大聲說道:「醇郡王,你太不知輕重了!」
朱風標此時,已經弄明白髮生了什麼,驚魂未定的他,趕緊站了起來,瑞常亦如是,兩人都連聲說道:「自然是以博公……呃,以軍機馬首是瞻。」
大學士講究的是「宰相風度」,在國家最重要的會議上,一位大學士,抓住另外一位大學士的手,連聲發問,這是十分「失儀」的舉動。可是,此時此刻,根本沒有人顧得上這些細枝末節,朱風標自己固然顧不上,被抓住了手「逼問」的瑞常也顧不上。
轉向關卓凡:「我再說一遍,如果仿『小宗入繼大宗』之皇帝本生父例——我就不反對榮安繼統、承嗣!」
下面更亂了!
伯王雙臂一hetubook.com•com張,攔住了關卓凡的去路,大聲說道:「逸軒!老七胡鬧,你也跟著他胡鬧?這哪裡還像個國家親王的樣子?」
「我曾經向母后皇太后陳明,」關卓凡的聲音很平靜,「我的身份、處境,目下是比較尷尬的,王大臣會議,我不宜主持,請另簡親貴重臣主持其事——這個,博川、琢如、星叔、筠仙四位,都是聽到的。」
寶廷急道:「王爺,這還用說嘛……」
寶廷立即收口,關卓凡撣了撣袍子,慢慢的站起身來。
其餘的人,再沒有敢對關卓凡「動手動腳」的了,滿堂親貴重臣,大眼瞪小眼,眼看著軒親王出了內閣大堂,一路去了。
「不錯,不錯!」伯王應道。
「同胞兄弟」,指的當然是鍾王和醇王,意思是,我們遞牌子請見,是請母后皇太后的懿旨,叫軒親王打消「開去一切差使,退歸藩邸」之議,可是,這個「議」,始作俑者,是你七哥,你如果跟我們一塊兒上去,就是「明著」和你七哥「犯生分」了。
怎麼辦?
睿王和伯王圍攏了過來,不待伯王出聲,睿王便說道:「自然要算我和伯彥一份兒!」
且來的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如此叫人措手不及!
事實上,文祥亦有意請「相關人等」聽清楚:鍾王和你是「同胞兄弟」,恭王和你,難道就不是「同胞兄弟」了嗎?看看你在會議上,是如何逼迫你六哥的?!
「好了,走罷!」
「好!」曹毓瑛說道,「除了咱們幾個大軍機,是不是還應該——」
頓了一頓,臉上露出苦和圖書笑,「沒想到——」
內閣大堂內,雅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人人屏息以待。
文祥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說道:「是,還應該加上親貴!」
微微一頓,「『本生父』和『本夫』,何得類比?實在是……謬之極矣!」
「博川……」
有的人腦海中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天要塌了!
一個閑散宗室,指責一個親王銜郡王「無理取鬧」,這是真急了眼了。
伯王並不能真用蠻力阻攔關卓凡,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繞過了自己。
武英殿大學士朱鳳標有些重聽,猶以為自己聽錯了,抓住身旁的文淵閣大學士瑞常的手,連聲問道:「什麼?什麼?」
更有人眼前一黑,險些就暈了過去。
文祥嘆了口氣,說道:「沒算上王爺,不是因為王爺年輕,是因為……」
瑞常張口結舌,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朱鳳標——他發現,把軒親王的話重複一遍,實在是……太困難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只是微微壓低了聲音:「同胞兄弟,不好明著犯生分,不然,外人看了不像!不過,有什麼話,我可以替王爺代奏。」
關卓凡回過身,輕輕的撥開了文祥的手,點了點頭,說道:「博川,好意心領——好自為之吧。」
真的來了!
文祥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想來相關人等還是聽得清楚的。
「二叔」——喊得是庄王。
說話的是曹毓瑛,文祥從驚仲中清醒過來,見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三人看著自己,個個神色嚴重而激動。
「博公!」
「王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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