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八九章 醇王福晉的悲哀

闔府上下,除了醇王福晉一人,其他人等,都不許隨意走動,所以,醇王福晉只能一個人趕過來了。
睿王連連擺手,「七嬸,你想哪兒去了!宗人府不是刑部大牢,七叔進了宗人府,也還是國家郡王!宗人府的人,還是當七叔郡王伺候的!」
醇王府內外,里三層、外三層,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軒軍士兵,司官、書吏、差役,奔來忙去,喝三吆四,翻箱倒櫃。
雖然沒有人敢往自己兜里揣東西,但辦這個差使的,一個個都是神氣活現,更有不少狐假虎威、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的,醇郡王府里的下人,一個沒應付到,一抬手,便一個耳光扇了過去;還有的,辦差的時候,旁邊兒如果站了婢女,覷著沒什麼人留意,順手便摸上一把。
「你們說,」醇王福晉聲音顫抖,「他會……得個什麼罪名呢?」
曹毓瑛、睿王、圖林三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還沒來得及說話,醇王先嚷了起來:「三更半夜的,她一個女人家,跑過來做什麼?叫她趕緊回去!給我安生獃著,別裹亂了!——還嫌不夠亂嗎?」
醇王福晉淚珠盈盈,「仁壽、琢如,真是謝謝你們啦……」
「不許輕薄!」
醇王福晉的這www.hetubook•com.com一福,就沒有蹲下去。
頓了頓,試探著問道:「我能不能……見一見他?」
「就是逸軒遇刺的事兒呀!你們不是因為這個,才過來拿他的嗎?」
醇王福晉還不曉得,是誰帶隊抄自己的家。
曹、睿二人,裝作聽不懂他的指桑罵槐,圖林卻是濃眉一豎,正待發作,曹毓瑛已經說話了:「好吧,你出去跟福晉說,『主事兒』的馬上就過來。」
「不會!不會!」
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您居然問出了口,可真是——
一見曹毓瑛和睿王,醇王福晉便又哭出聲來:「他……怎麼樣?有沒有……吃什麼……苦頭?」
雖然曹毓瑛、圖林都吩咐「不可驚擾了福晉」,但是,沸反盈天的,醇王福晉怎麼可能不受「驚擾」?
頓了一頓,「接下來,你們要把他……拿到哪裡去啊?」
醇王福晉微微一顫,低聲說道:「是……」
曹毓瑛想說點兒什麼,可是——說什麼呢?
「醇郡王那裡,」曹毓瑛說道,「我們會盡量照應,不會叫王爺吃什麼虧的,福晉儘管放心好了。」
「七嬸,不可!」
睿王嘆了口氣,說道:「七嬸是我的長輩,我既然也是『主事兒』的,和*圖*書不好不出面的,我和你一塊兒去吧。」
曹毓瑛苦笑了一下,沒說什麼。
過了片刻,曹毓瑛說道:「福晉還有什麼吩咐嗎?」
曹毓瑛微微透了口氣,說道:「福晉,萬萬使不得!睿親王是您的晚輩,我呢,只是一個從一品的官員,您給我們倆行禮,我們倆,就給跪下來給您還禮了!可是,我和睿親王目下的身份,是欽差,又是跪不得的!」
曹毓瑛和睿王彼此以目,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同樣的疑問——「那樣的事兒」?
司官去了,曹毓瑛說道,「王爺,谷山,我去照應一下吧。」
睿王趕忙說道:「七嬸放心,這是自然的!」
這上面,曹毓瑛倒真是替醇王「儘力維持」了。
醇王福晉黯然說道:「那就是了……我跟他說過好多次了,不要和逸軒鬧生分,不要和逸軒鬧生分,他就是不聽,就是不聽……」
曹毓瑛和醇王大駭,一左一右,往旁邊一閃,四隻手亂搖:
「不許打人!」
曹毓瑛、睿王,都是猛地一震。
醇王福晉哽咽說道:「那……琢如、仁壽,可是謝謝你們倆啦……」
頓了頓,「就算鬧生分,吵個一架、兩架,也就是了,怎麼居然還動起手來了呢……還下這樣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死手……這不是豬油蒙了心……失心瘋了么……」
曹毓瑛剛剛回到外書房,一個司官來報:「醇郡王福晉來了,就在院子門口,她說,一定要見……呃,『主事兒』的。」
如此這般,滿醇郡王府的轉了一圈,總算沒有出現什麼太難看的場面——本來,「查看家產」的時候,雞飛狗跳,鬼哭狼嚎,都是尋常之事。
微微一頓,「您千萬不要再這樣了,其他不說,對醇郡王……也不好!」
頓了頓,「還有,王爺的事情,眼下並沒有一個定論,這種時候,福晉不要先亂了方寸,我想,這個,嗯,總是會有恩詔的。」
「福晉……」
醇王福晉微微的搖了搖頭,淚眼朦朧的望著外書房的院門,凄然說道:「我去了,他……就拜託給你們了。」
光線昏暗,醇王福晉並沒有發現曹、睿二人神色的異常,繼續說道:「仁壽,宗人府是你該管的,我求你,好歹照應照應他……」
醇王福晉轉過身去,一邊兒慢慢兒的走著,一邊兒抽出手帕,捂著嘴,強自抑制著劇烈的抽泣,背脊一聳一聳的。
「福晉放心,」曹毓瑛說道,「王爺千金之體,下邊兒的人,怎麼敢隨意褻瀆?再者說了,www.hetubook•com•com王爺奉旨唯謹,沒發生任何誤會——王爺身上,只不過加了一點兒束縛,什麼都好好兒的!」
夜風清涼,她單薄的背影,好像風中的弱柳,搖搖晃晃的,不多時,就被濃重的黑暗吞沒了。
「不許罵人!」
曹毓瑛和睿王對視一眼,睿王微微努了努嘴,示意由曹毓瑛答話。
兩人匆匆趕到院子門口,只見火光照耀之下,醇王福晉雖然衣著齊整,卻是鬢髮散亂,身旁也沒有侍女,孤零零的站在那裡,臉上滿是淚痕,地上的倩影,拉的長長的,微微搖曳,不曉得是火光躍動,還是身子顫抖?
醇王福晉雖然失望,但本來也沒有報什麼太大的期望,只輕輕的「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頓了一頓,「不要說我不能叫七叔受委屈,就是您這兒,要給七叔送什麼東西進去,也沒有問題!用的、吃的,什麼都成!啊,只一條——紙筆不成!」
「『上頭』的意思……呃,是不是,也要看逸軒的意思?」
「福晉,不可!」
醇王福晉雖然憨厚,也曉得「恩詔」什麼的,只不過是虛安慰,她凄然一笑,說道:「琢如,你有心了。」
那個司官看著三位主官,小心翼翼的說道:「醇郡王福晉說,見不到人,她就不走……」
www.hetubook.com.com毓瑛和睿王,同時歉然的搖了搖頭。
更何況,「查看家產」,可不是只「查看」一個外書房的「家產」,而是「查看」整座醇郡王府的「家產」。
「你們會對他……用刑嗎?」
醇王福晉以手撫胸,失聲說道:「謝天謝地!不是朝陽門內大街!他對逸軒做了那樣的事兒,如果送到軒軍那兒,可就什麼都完了!」
說到這兒,淚水再一次流了下來:「這以後的日子,可叫我怎麼過呀……」
這些,軒軍士兵是不管的,就算看見了,也是視而不見。睿王「坐鎮」外書房,守著醇王,全靠曹毓瑛四處巡視,見有不妥當的行徑,立即出聲制止。
醇王怒道:「荒唐,荒唐!這個世道,陰陽顛倒,乾坤倒置,全他娘的亂了套了!」
挨了打的,被揩了油的,都不敢聲張,只好忍氣吞聲。
這個就不行了。
說著,微微俯身,同時,右手左移,攏住了左手。
「那樣的事兒……」曹毓瑛用一種溫和的、探詢的口氣說道,「嗯,福晉是說……」
曹毓瑛看了睿王一眼,然後說道:「自然是宗人府。」
曹毓瑛心裏暗暗嘆息,嘴上說道:「這個,要看『上頭』的意思,我們可不好隨便揣測——再者說了,總得等到案情水落石出了,才談的上罪名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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