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大王之風
第十九章 喪鐘為誰而鳴

自己會不會……想多了?
慈禧儘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
慈禧和玉兒,都不說話了,寢宮之內,極其安靜,兩個人都聽得到對方的呼吸,同時,似乎也聽得到心跳聲——只是,不曉得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慈禧低著頭,搖了搖手,「你讓我喘口氣兒!他……就要上來了。」
對了!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奕譞。
加上軒親王那條令人震撼的胳膊,玉兒的臉上,聽到胡氏啟稟「大喜」之時的欣然色喜,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可是,這一絲兒愧疚,很快便被被一個巨大的、動人的前景驅走了:
慈禧也好,玉兒也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現在竟是「國喪」。
慈禧努力收攝心神,然而,這一回的自我調控,收效甚微,依舊心跳加速,心慌難耐,有一種喘不過來氣兒的感覺。
這就算「失儀」了,不過,眼下的慈禧,顧不上這個。
「看見……李蓮英了么?」
「並未及骨」、「皮肉之傷」……
終於,外頭的走廊里,響起了隱約的腳步聲,略一細辨,便能聽出,一行好幾個人,有男有女,而且,馬刺鏗鏘,裡邊還有軍人——且不止一個。
這一次,和方才以為「不諱」的是自和*圖*書己的母親,就有天壤有別了!
如果「出事兒的」真的是方家園的話,不會是照祥、桂祥——照祥只是個三等公,桂祥則什麼爵位都沒有,身上只有一個「散秩大臣」的虛銜,婉貞既是姐姐,又是郡王福晉,如果過世的是照祥或桂祥,婉貞是沒有理由為他們服喪的。
關、慈二人,彼此尚有幾步的距離,但是,轉瞬之間,慈禧就覺得,那股濃烈的、熟稔的男子氣息,已經穿透肌膚,侵入自己的五臟六腑了!
可是,婉貞既然不是為母親服喪,那麼,除了「東邊兒」,她再也沒有為第二個人服喪的理由了呀!
「嗯,叫他進來吧。」
這一次,出的可不是冷汗!
「沒……有。」
她一狠心,拿右手的指甲,在左手手背上,用力一掐,劇烈的疼痛,叫她精神一振,那口氣兒,總算順了。
在慈禧面前提及奕譞,不論什麼人,都不會稱呼他的表字的。
這個……
一念及此,慈禧的眼睛,倏然睜大了。
可是,奕譞既當盛年,又好打熬筋骨,也從來沒聽說他生過什麼大病,怎麼會?……
這一次,是因為無法抑制的興奮!
關卓凡謝了恩,站起身來。
玉兒和關卓凡,一前一www.hetubook.com.com後,出去了。
那麼,「兩宮垂簾」,可就只剩自己一人大權獨攬了!
「還有,」關卓凡說道,「皇老太太十分康健,朴庵……也還好。」
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血倏然湧上了頭,莫名的亢奮,一下子就攫住了慈禧,掌心都微微發潮了!
「朴庵」是誰,她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
慈禧的聲音,微微發顫。
慈禧和玉兒,都隱隱有風雨愈來的感覺。
她點了點頭:「嗯。」
關卓凡進來了,單膝跪倒,右臂抬起,舉手平胸,朗聲說道,「臣關卓凡,恭請聖母皇太后萬福金安!」
玉兒響亮的答了聲:「是!」
慈禧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手腳發顫,口乾舌燥,連冷汗都出來了!
心頭既然大松,疑惑隨之而起:
一絲兒愧疚湧上心頭:想到「東邊兒」「不諱」,自己竟然……沒有什麼悲戚之情?
慈禧想的是:這個人,簡直能鑽到你的肚子里去了!
關卓凡不說話了,左右看了一看,好像在尋找什麼。
玉兒輕聲喊道。
或者,他就是為了這個事兒,才過來天津的?
母親?!
「主子!……」
難道,還是……母親?!
她的身子,微微的晃了一晃,再也無和-圖-書法叫自己「平靜如常」了:
慈禧心頭大震。
慈禧的目光,無法脫離關卓凡的傷臂,慘白的臉龐上,透出一股近乎病態的紅暈。
雖然「朗聲」,卻似乎有一點點的嘶啞。
慈禧又一次口乾舌燥了。
關卓凡既然坐車,雖然一身戎裝,靴子上並未裝馬刺,就是說,他的侍衛之類的人物,也跟了過來,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那……究竟是為了哪一個呢?
婉貞一身縞素,難道……不是服喪?
慈禧明白,所謂「旅途疲憊」,只是個借口,所謂「略息一息」,是這個「駕」,一定要關卓凡先來「見」過了,才能輪到七福晉,不可能七福晉先,關卓凡后,也不可能同時入覲——那可就尷尬了。
她不由頹然,微微苦笑,一個念頭冒了出來:算了,不管他了,該來的,總要來的!
什麼意思呢?
「起……來!」
一旁的玉兒,卻不由自主,脫口而出:「謝天謝地!」
但是她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可能!如是,這種事情,不比尋常,關卓凡怎麼可能瞞著自己?!
聖母皇太后的聲音,明顯的顫抖著。
哼,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哪個曉得呢?
想安慰、開解聖母皇太后,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和_圖_書說不出來。
關卓凡並不曉得,此時的慈禧,竟然在轉著這樣的念頭,他說道:「七福晉旅途疲憊,不能即刻入覲,請太后許她略息一息,再過來見駕。」
玉兒的聲音,也打著抖。
不可能啊!
呃,呃……
寢卧之內,慈禧思潮起伏。
那麼,就只能是——
但是,依舊心跳,依舊心慌。
怎麼聽起來,竟像是……銳器所傷?!
慈禧的心,又怦怦的跳了起來。
慈禧侍母至孝,想到母親可能已經撒手人寰,不由得臉都白了!
玉兒躊躇了一下,退開了一步。
玉兒也注意到了七福晉的一身縞素,聖母皇太后想的到的,她自然也想的到,於是,她的臉色,也變過了!
胡氏先進來了,她卻是滿面春風:「啟稟聖母皇太后,軒親王求見!」
慈禧曉得他在找什麼,低聲說道:「在……隔壁。」
不,不,母親年紀雖大,身子骨兒,一向很好,我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嗯,或者……
她站著大喘了幾口氣,實在支撐不住,跌坐在旁邊的「貴妃椅」上。
紅霞已經飛上面龐,渾身上下都熱了,她定了定神,對玉兒說道:「你帶王爺去……看看吧。」
宗眷之間,提及奕譞,一般都稱「七爺」,其中地位高、輩分大hetubook•com.com的,都時候也會叫「老七」;臣下提及奕譞,自然是「醇郡王」,少數如恭王地位、輩分較奕譞為高者,有時也會直呼「奕譞」之名,但身為臣子,絕沒有在君主面前,稱呼另一個臣子表字的道理。
下意識的,慈禧向後急速退開兩步,避開了可能的視線的碰撞。
然後,滿面笑容的對關卓凡說道:「奴婢帶路,王爺請跟我來!」
不過,奇怪的事情太多,這一點小小的異常,只在慈禧心頭,一閃而過,並未予過多的留意。
慈禧提著的那口氣,一下子就泄了下去,她以手撫胸,差一點兒,就說出口來:謝天謝地!
關卓凡微微扭低了頭,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傷臂。
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難道是……「東邊兒」?
難道是……方家園出了事兒?!
可是,「東邊兒」也從來沒有生過什麼大病,她的身子骨兒,似乎也……一向很好嘛!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稱呼。
「請太後放心,」他平靜的說道,「此傷並未及骨,只能算是皮肉之傷,沒有什麼大礙的。」
就是他來天津之前的事兒?
這個時候,就見關卓凡向著主樓的方向,轉過身來。
那麼,除了母親,婉貞還會為什麼人服喪?
可是……不行!
如果真的是「東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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