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怎麼……這麼倔呢？」
頓了一頓，「可是，叫麗妞兒一個小人兒，孤零零的，一個人呆在『上頭』……我是真的放心不下啊……」
確實沒有人「當得起」啊。
再者說了，你已經應承下來，替人家洗刷的啦！
「攝政王」的位子確實誘人，可是，位子下頭，卻是熊熊的爐火——是兒欲使吾居爐火上耶？
榮安公主繼統承嗣的局面「既定」之後，確實有人心頭髮熱，蠢蠢欲動，打算進一步「勸進」，將關卓凡拱上「攝政王」的位子。但是，關卓凡已經派人跟這些人打了招呼了——不許動！
好了，姿態也該做夠了，您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那個「垂簾」嗎？
微微一頓，「你和麗妞兒，可是兩口子！她一個小人兒在『上頭』，孤零零一個人，四邊兒不靠的，你……可不能不管不顧啊！你說……是吧？」
又來。
關卓凡暗暗吸了口氣，警告自己：打醒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對付這個女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成，我給你。
「我想——」慈禧說道，「你是不是擔心……有人背地裡說閑話？這個……嗯，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流言蜚語，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你不是那種瞻前顧後的人啊！只要……只要咱們自個兒問心無愧就好了！」
關卓凡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榮安踐祚之後，自然還要仰荷兩位皇太后慈懷曲體，眷注照拂，『孤零零』什麼的……和*圖*書呃，臣以為，絕不至於，絕不至於。」
頓了頓，「可是，就算『垂簾聽政』，是不是……呃，也應該加上麗妹妹？她畢竟是麗妞兒的親娘啊！」
真正是沒有想到啊！
「時代」二字，於此時的慈禧而言，已沒有什麼違和之感了。
反正，我只咬死我自個兒「當不起、萬萬當不起」就好了，至於我老婆有沒有親政的能力——嘿嘿，「太后的話」，我固然「不敢異議」，可是，「不敢異議」不是「沒有異議」，這隻是臣子對於君主的禮貌，不意味著我贊同「太后的話」啊。
關卓凡驚愕失措的神情，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並沒有逃過慈禧的眼睛，她心中頗為得意，微微笑著，語氣熱切的追問了一句：「怎麼樣啊？」
微微一頓，「你的『和碩軒親王』之外，應該另加一個名號，我想，嗯，『輔政王』就很合適，同時，要明旨告諭天下，『輔政王』……位在諸親王之上。」
「哎喲，還有這番道理，換了我，可是想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慈禧發愁的說道：「那，該怎麼辦呢？看來，我是勸不動你的了……唉！」
兩宮皇太後有何失德、失職之去？
咳咳，第一個要把我擺上爐火的，居然是姐姐您啊！
關卓凡大出意外，一時之間，頗有手足無措之感。
關卓凡還是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不可，萬萬不可！」
表面上，一口一個「麗妞兒」，好像左想右想，全是為她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想，好像她是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肉似的！其實，話里話外，什麼「被人欺負」，什麼「一個小人兒在『上頭』」，什麼「孤零零一個人」，什麼「四邊兒不靠」，死死扣住的，還是榮安公主沒有親政的能力。
不罹其名之害，而得其實之利。
「你就別客氣了，」慈禧說道，「你當不起，就沒有人當得起了！」
攝政王？！
以為大局已定，其實，革命尚未成功！
「臣……呃，不可，萬萬不可！」
只說了一個「臣」字，就被慈禧搶在頭裡了：「關鍵是，只有你做了這個『攝政王』，我和『東邊兒』兩個，才能真正放下心來——有你在一旁看著、幫著，就沒有人能夠欺負得了麗妞兒了，不然的話……唉！」
現在，御姐居然提議由我來做「攝政王」？
同時，「花花轎子人抬人」，抬麗貴太妃一把——反正，這不過是個順水人情。
「失職」肯定是沒有的，「失德」——好吧，就算因為穆宗毅皇帝的「邪毒」，聖母皇太后不明不白的「失德」了，那，母后皇太后呢？
目下的榮安公主，沒有親政的能力。
「自然是『三宮並尊』！」慈禧笑容滿面，「至於座次嘛……嗯，自然是『東邊兒』在正中間！我呢，做皇太后的日子久些，在左邊兒；麗妹妹呢，年紀最輕，就……委屈她在右邊兒？」
好啦，上戲肉。
嗯，高，高，實在是高！
我之前，可是和_圖_書有點兒得意忘形了！
我的算盤嘛，哼哼，十二個字——
「回太后，」關卓凡說道，「兩宮皇太后『垂簾聽政』，嗣皇帝登基之後，大政之出，仰承懿旨，怎麼會『不好說話』呢？」
問題是，「咱們自個兒」，這個，「問心有愧」啊。
「呃……太后說的是，不過，原先是……『兩宮並尊』，現在，三位皇太后，這個……」
「太后的話，」關卓凡連連搖頭，「臣不敢異議，可是，無論如何，這個『攝政王』，臣當不起！萬萬當不起！」
慈禧秀眉緊蹙，那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極其自然，沒有一點兒做作的樣子。
你若竟然以「攝政」易「垂簾」，則又以何塞天下人悠悠之口呢？
慈禧渾身一震，眼中精光大盛。
「回太后，」關卓凡欠了欠身子，「萬萬不可！『攝政王』三字，千鈞之重，臣何德何能，竟敢居此名位？當不起，萬萬當不起！」
我是不能做什麼「攝政王」的，至少，這個選項，眼下是不能考慮的，原因呢，也很簡單——
「不，不！」關卓凡連忙說道，「麗貴太妃進太后之後，不能越過太后的，聖母皇太后的尊號，永遠是太后的！這個座次，臣以為，呃，太后原先這個……安排，十分精當，不必更易，亦……不能更易。」
更別說，本朝對「攝政王」三字，又特別之敏感——開國之初，這三個字，掀起過怎樣的驚濤駭浪？
「那——好吧。」
如是，莫說政敵了，就是自己人，大約也和_圖_書要在心裡頭暗自嘀咕的吧！
這個位子，還不能坐，至少，現在還不能坐。
「請太后明示，『合適』——何所指呢？」
這句話既說了出來，便說明，慈禧已經接受了新帝繼位、「承繼穆宗毅皇帝時代之格局」的安排了。
你……什麼意思？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這——
如果榮安公主登基之後，立即親政——既然皇帝「親政」了，原先「垂簾」的皇太后，就要「撤簾」，那麼，連皇太后都「撤簾」了，又哪兒來的什麼「攝政」可言？
不然，還叫什麼「親政」？
如果榮安公主坐實了不具備親政能力，那麼，接下來，最合理的選擇，一定不是我做「攝政王」，而是……呃，您繼續「垂簾聽政」——對吧？
慈禧眼中，光芒一閃，說道：「內廷的事情，我們姐兒倆，自然盡心竭力，可是，麗妞兒的難處，是在外朝啊，這個，我們姐兒倆，就……不好說話了。」
嘿……
他話中關竅，慈禧自然是聽得出來的。
「榮安為文宗顯皇帝嫡嗣、穆宗毅皇帝嫡姊，」關卓凡平靜的說道，「姊弟一體，一脈相承，不分彼此，她踐祚之後，承繼穆宗毅皇帝時代之格局，天經地義。」
話一出口，就曉得自己說錯了，慈禧歉然一笑，「我說錯話了——我是說，『垂簾聽政』，是穆宗毅皇帝時候的格局，現在……新帝即位，還這麼著，合適嗎？」
如果榮安公主登基之後，「步武聖祖廟謨」，暫不親政，那麼，又為什麼要把原先好好兒和_圖_書的「垂簾」的格局，更易為「攝政」？
好吧，你有千條計，我只老主意。
「臣……」
「我是說，一朝天子一朝臣……」
麗妞兒做了皇帝，麗貴太妃是一定要晉皇太后的，如果繼續「垂簾聽政」，絕沒有把新帝的生母落下的道理，所以，不如自己主動跳了出來，以示大方。
如是，某人的野心，就將曝露無遺，天下人將驀然驚覺，原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前前後後，折騰了那麼一大輪，把自己的老婆捧上皇帝的寶座，說到底，竟是為了做自己這個老公的「嫁衣」！
這個事兒，都不必我真的答允下來，只要我略有動心的表示——什麼「塞天下人悠悠之口」不說了，那是以後的事兒；眼下，等於就已經承認了您方才說的榮安「小人兒」、「小女孩兒家家的」、「看不了摺子」、「見不了人」、「被人笑話」等等一大篇兒，也就是說，等於已經承認了——
光芒隨即隱去，慈禧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激動，「這……合適嗎？」
靜默片刻，慈禧說道：「我想，你既是對國家有大功勛的人，和麗妞兒兩個，又是兩口子，你的身份，不能等同其他親王——」
有一些「自己人」，彼此的關係，本來就沒有那麼牢靠，這班人，就算不從此跟我作別，也會貌合神離，對我虛與委蛇吧！
她無法掩飾自己臉上的笑容了。
而且，也有些想當然了！
頓了頓，「不過，我和麗妹妹的座次，掉轉了過來，也沒有什麼——她畢竟是皇帝的生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