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大王之風
第六十八章 大不同!

從車窗望出去,站台上,白茫茫的一片。
即便梁啟超說的是真的,剛毅所說的「朋友」,也絕不是指的「友邦」。剛毅是什麼人?那是晚清最保守、最排外的一位貨色,恨不得全中國一個洋人也沒有,恨不得全天下的洋人都死絕了,他會將「我家之產業」,贈之於「友邦」?!
可是,政變的副作用是極其巨大的,慈禧為求自保,不能不暫時倒向守舊派,一時之間,守舊派勢焰熏天,倒行逆施,終於引發了不可收拾的庚子之禍。
事實上,頤和園昆明湖的那支奇葩「水師」,是醇王另外折騰出來「八旗水師」,和北洋海軍,本來就不是一碼事兒。
上諭是這樣的:
不同的是,如果真是體育大賽的開幕式,這些星星,大多會在自己的上方,而眼下,這些星星,都匍匐在自己的腳下——當然,跪拜如儀的對象,並不是自己,可是,關卓凡能夠感覺到,「星星們」即便站著,偷覷自己之時,視線似乎依舊是自下而上——依舊是仰視的。
慈禧少年時基本沒有接受過像樣的教育,十七歲選秀入宮,自此再不能同外面的世界有直接的接觸,她再聰明,天分再高,見識和眼光,也必然是有限的,到了晚年,終於徹徹底底的昏了一回頭。
三,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但是,慈禧做了她能做的、該做的——在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在史無前例的大衝擊中,維持了國土的基本完和圖書整和政治的基本獨立,為中國日後的崛起,保留了最基本、最重要的本錢。
功過是非,大致如是吧。
下邊兒開始長篇大論,不一一引述了。
倒向守舊派雖是不得已,但是,無論怎麼同守舊派虛與委蛇,慈禧也不可以同意把義和拳放了出來,更不可以向萬國宣戰,這是她一生最大的昏招,是她犯下的最大的過失,這個地,就沒有法子洗了。
……
慈禧的巨大影響力,延及身後——關卓凡的意思是,如果慈禧晚死幾年,中國的政治,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呢?
這句話的出處,是梁啟超的《戊戌政變記》:剛毅曾對人言:「我家之產業,寧可贈之於朋友,而不必畀諸家奴。」
所謂「挪用海軍軍費」,是醇王以「皇帝奉皇太后陛臨昆明湖閱看水師操演」的名義,向各省督撫「募捐」。這個錢,確實是用於修建頤和園的,但是,這個錢,和朝廷定製撥給北洋海軍的軍費,沒有一兩銀子的關係。醇王不「募捐」,這個錢留在各省督撫手上,到不了北洋海軍賬上;醇王「募捐」了,朝廷定製下撥北洋海軍的軍費,也沒少一兩銀子。
這句話不是慈禧說的,事實上,根本沒有人說過這句話。
漢族士紳對清政府的拋棄,是清帝遜位的第一原因。彼時孱弱的革命黨,單憑自己的力量,是推翻不了清朝的。而且,揆諸于史,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在更先進、更強大https://m.hetubook.com.com的政治力量出現之前,革命黨們都不會具備這種能力。
二,一定沒有人要殺袁世凱,因此,袁世凱就一定不能起二心。
……
剛毅的「朋友」,就是「朋友」,沒有什麼外延的含義,最多理解成和自己志同道合的「正人貞士」,即保守派、衛道士。
不過,慈禧沒有一直昏下去,她很快便清醒過來。
這——仔細想一想,也是很諷刺的。
慈禧確實沒能叫中國脫胎換骨,可是,關卓凡以為,如果不是穿越者,誰也沒有這個能力——三千年的積弊,絕不可能在短短三十年中,便被徹底清除。中國太大了,慣性太大了,這艘巨輪的掉頭,還需要更長的、幾倍於三十年的時間。
火車駛入北京城,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可是,距離火車如此之近,對於在場的大部分親貴和官員,還是第一次,也有不少人,根本是第一次看見火車,興奮、惶惑、恐懼……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態,不過,看著噴雲吐霧的鋼鐵巨龍,呼嘯而來,腳下的站台,震動的愈來愈厲害,沒有一個人,可以心靜如水。
到底該怎麼評價慈禧一生之功過呢?
這句話出自庚子之變,兩宮「西狩」,奕劻、李鴻章和侵華八國往來折衝之時的一道上諭。既出自上諭,某種意義上,可以把這句話的版權歸於慈禧,可是,其真實意思,卻和長期以來,人們字面上的理解,剛剛好相反。
慈禧和-圖-書雖然囚禁了德宗,殺掉了六君子,但迴鑾之後,她推行的政策,如前所述,還是戊戌變法的那一套,而且,不論深度,還是廣度,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於罵罵咧咧「喪權辱國」什麼的,關卓凡認為,「喪權辱國」是事實,但如果一味糾結于這四個字,不及其餘,就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了——落後就要挨打,挨打就要「喪權辱國」,換了誰都一樣,慈禧如是,慈悲亦如是,沒有區別!只有你終於變得強壯了,別人揍不了你了,你才不會「喪權辱國」——要做到這一點,如前所述,需要更長的、幾倍於三十年的時間。
「本年夏間,拳匪構亂,開釁友邦,朕奉慈駕西巡,京師雲擾。迭命大臣奕劻、大學士李鴻章,作為全權大臣,便宜行事,與各國使臣止兵議和。昨據奕劻等電呈各國和議十二款,大綱業已照允,仍電飭該全權大臣將詳細節目悉心酌核,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既有悔禍之機,宜頒自責之詔,朝廷一切委曲難言之苦衷,不能不為爾天下臣民明諭之……」
一是到埠之所特別——火車站。
行禮如儀,本沒有什麼好多說的,親貴和官員們,也不是第一次辦迎候皇太后迴鑾的差使,譬如,辛酉年穆宗奉兩宮皇太后自熱河迴鑾,穆宗奉兩宮皇太后赴定陵「謁陵」迴鑾,聖母皇太後天津閱兵迴鑾,等等。
這個消息,就算有人消息閉塞,昨兒個還不曉得,今兒個集聚正陽https://www.hetubook.com.com門火車站,也從別的親貴和官員的嘴中聽到了。
雖然都是來迎接母后皇太后的,但是,全場焦點,由始至終,卻是這個「隨扈」母后皇太后的「王的男人」,那些閃爍、逡巡的目光,讓關卓凡產生了一個非常有趣的錯覺:自己好像置身穿越前的某個體育大賽的開幕式上,無數的閃光燈,此起彼伏,猶如漫天閃爍的繁星。
另外,庚子之變,在給國家帶來巨大災難的同時,也意外的帶來了一個積極的作用——這場大變中,極端守舊派和支持他們的親貴,被清洗殆盡。於是,慈禧推行上述政策之時,阻力因之大減。
還有不少人,冒出了個除至親骨肉、生死之交外,再不可對他人言的念頭——
從今往後,大清真正的皇帝,大約不是那個即將坐上太和殿寶座的女人,而是……她的男人吧。
火車還不是最叫人心神不寧的,真正叫人心情激蕩的,是昨天傍晚傳出來的消息:兩宮皇太后已經「用印」了!
用印——一份是立榮安公主為嗣皇帝的詔書,一份是兩宮皇太後撤簾歸政的詔書。
母后皇太后迴鑾的專車,到達北京正陽門火車站的時候,不入八分輔國公以上親貴、在京從四品以上官員,早已在站台上迎候。
唉,世道不同了!
二,寧贈友邦,不與家奴。
考諸上下文,這個「量」,明顯不是「盡量」之「量」,而是「量力而行」之「量」,「量入為出」之「量」,是在委婉的對奕劻和*圖*書、李鴻章進行「訓諭」:你們兩個,應承人家條件的時候,要悠著點兒啊,別充大頭,能少給一點兒,就少給一點兒吧!
嗯,「王的男人」。
根本就是德宗和康、梁等人自己作死!
女人做了皇帝了!
一,滿漢的平衡,一定不會被載灃、載澤、載濤等一班少不更事的親貴徹底打破。
……
在關卓凡看來,慈禧發動政變,囚德宗,殺六君子,其曲根本不在她——我靠,你把刀子都架到我的脖子上來了,還不許我反抗?天底下有這個道理?!
這些關卓凡看來十分荒唐的念頭,在德宗和康、梁等人的腦袋裡,愈來愈逼真,愈來愈嚴重,終於,鋌而走險,密詔袁世凱,圍頤和園,殺榮祿,囚慈禧。
世道真的不同了!
真的是大不同了!
歷史很難「如果」,不過,「如果慈禧晚死幾年」,有兩點是肯定的:
可是,在德宗和康、梁等人看來,慈禧的作為,就是反對、破壞改革!甚至,將危及德宗本人的位置!——「反對、破壞改革」也罷了,「危及德宗本人的位置」,怎麼可能?!就如當年兩宮皇太雖然撤銷了穆宗罷黜十重臣的決定,但絕不可能因此而廢黜穆宗啊!
一,挪用北洋海軍軍費修頤和園。
不過,這一次母后皇太后迴鑾,卻另有特別之處。
雖然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必然的事情,可是,當「女人做了皇帝」真的變成了現實,還是有恍然若夢之慨。
最後,說一說關於慈禧的三個謬種流傳的謠言。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