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嘆了口氣，「我長大些了，記事兒了，反再沒有見過『一等席』了——額娘向皇阿瑪辭了幾次，說，就她和我兩個，實在吃不了這許多，白白的浪費了這麼多的山珍海味，可惜了的！」
再仔細看過去，盛菜肴的碗盤中，都有一塊銀牌，看第一眼的時候，關卓凡還以為銀牌上面鐫著菜名，轉念一想，不對——這是防毒用的！
黃玉敬另有要差，侍膳的差使，就不歸他管了，皇帝、皇夫一動筷子，他便趕緊退出乾清宮，直奔敬事房——同時向軍機處、內閣和上書房、南書房傳旨、送御賜的吃食，單憑乾清宮的人手，可不夠用，必須由敬事房統一分派、調度。
「好啊！」皇帝眼睛放光，「這……真正是個好主意！」
嗯，倒要見識一下。
太監們先抬了兩張大條桌子進東暖閣，每張都差不多有丈許長，拼在一起之後，差不多兩丈的樣子——這是餐桌了。
「皇上請入座吧，」關卓凡將手讓了一讓，「這才像個進膳的樣子嘛，方才那樣搞法，我都不曉得該怎麼下筷子——別的不說，坐在中間，根本就夾不到邊兒上的菜啊。」
皇帝點了點頭，看了看擺在「梳化椅」後頭的餐台，「若是『https://m.hetubook.com.com一等席』的話，這張餐台，還真不一定施展得開，好罷，就擺在東暖閣罷！」
「那是……」皇帝秀眉微蹙，「唉，怎麼說呢？」
頓了一頓，覷著兩個主子的臉色，加倍的陪著小心，「這個，呃，其實也是宮裡的老規矩了……」
三個小太監一起動手，將六隻碗蓋一起揭了起來，皇帝和皇夫，接過翠兒遞過來的金鑲牙筷，開始正式進膳了。
「好啊，好啊！」
如果菜肴落了毒，銀牌沾上了，就會變黑。
黃玉敬的頭皮，有點兒發麻了：這件差使，難道……辦砸了？
乾清宮這邊兒，擺好了桌椅、袱披以及全套的粉彩細瓷餐具之後，北膳房那邊兒，一隊二十餘人的太監，人手一個大大的朱漆提盒，迤邐而出，上了交泰殿的台基，穿過乾清宮的穿堂，右轉，魚貫而入殿門。
一條長近兩丈的餐桌之上，擺滿了紅字兒黃底兒的細瓷碗盤，倉促之間，不能細數，不過——怎麼著也有六、七十樣吧！
「那好，趕緊辦吧！」
他之前聽皇帝和黃玉敬兩個，說什麼「辦了桌『一等席』」，就真的以為，這個「一等席」，只是「一桌子好大的席面」，其實和*圖*書，這哪裡是「一桌子」？七桌子、八桌子都有了！
「不會，不會！」黃玉敬連忙說道，「食盒裡頭，碗盤都坐在熱水上，走快些，涼不了的，王爺放心好了！」
「『一等席』？」這個名字，關卓凡是第一次聽到，有點兒好奇，「那是什麼？」
因此，他很客氣的推掉了南膳房的紅包，說，「不必心急，等皇上登了基，開始視朝了，午膳十有八九，都要在養心殿傳的，到時候，不就是你們的差使了？」
皇帝走了過去，關卓凡親手替她拉開了椅子，皇帝坐下，偏轉頭，對著丈夫，嫣然一笑。
「菜肴既然已經備好了，」關卓凡說道，「就傳吧，不然，擱著也是浪費。」
皇帝、皇夫既已入座，黃玉敬喊了聲，「打碗蓋！」
一進東暖閣，一眼掃過，關卓凡就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在宮裡邊兒辦公的朝臣，」關卓凡說道，「無非三塊兒，一塊兒是軍機處，一塊兒是內閣，一塊兒是上書房和南書房——就這樣，隨便挑個五、六樣留下，其餘的，三一三十一，分賜軍機處、內閣和上書房、南書房！」
該怎麼擺皇帝和皇夫的餐椅，黃玉敬事先偷偷請教過翠兒，翠兒說，httｐs://ｍ•ｈeｔuboｏｋ.cｏm.cｏｍ「兩口子嘛，並排擺就好了。」
「是，是！」
頓了一頓，「是一桌子好大的席面！嗯……以前，皇阿瑪賜過額娘幾次『一等席』，那個時候，我年紀還小，印象其實挺模糊的，具體有些什麼菜肴，都不記得了，就記得，不必吃，看也看飽了！」
可是，簍子出在哪兒呢？
這段話，他是用調侃的口氣說的，黃玉敬尷尬的陪著笑，「是，是！」
東暖閣沒有擺「梳化椅」，也沒有擺餐枱，因此，有足夠的「施展」的空間。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麗貴太妃說的很是，兩個人怎麼吃得了這許多的東西？皇上長大了，胃口自然大些了，我的胃口呢，想來也比麗貴太妃的要大些，可是，無論如何，也大不了這許多啊！」
還有，現在剛好是「在宮裡邊兒辦公的朝臣」的午膳時間——朝臣公務繁忙，不比內廷，午膳沒有那麼早。
「是！」
「只是……」關卓凡微微猶豫了一下，「上書房、南書房就在乾清宮南廡，軍機處也不算遠，內閣可就遠了，天兒這麼冷，菜肴送到了，會不會已經涼了？」
皇帝連連點頭。
「咱們自個兒，」關卓凡說道，「挑五、六樣留下來，其餘的，都算是m.hetubook.com.com皇上的恩典，賜給在宮裡邊兒辦公的朝臣——皇上以為如何呢？」
「這樣吧，」關卓凡轉向皇帝，「我倒有個主意，皇上看看，可不可行？」
長桌上的菜肴，流水價般撤了下去，只留下了三葷、三素的六樣，攏在一起，擺在長桌的中央。
怪不得皇帝說，「看也看飽了呢」。
黃玉敬愣了一愣，皇上的口氣，有點兒……不大對呀？
心裏面兒納悶：這樁差使，有哪兒辦得不妥嗎？
黃玉敬連聲答道。
南膳房的人心想，那可不一定，如果皇上下朝下的早的話，大約不會繼續呆在養心殿，拖到傳午膳吧？
黃玉敬微微鬆了口氣，趕緊退了出去，一邊兒派人到御膳房去傳膳，一邊兒指揮「擺席」。
……
紫禁城裡的御膳房，分成了三處：一處在軍機處以北、養心殿以南，俗稱「南膳房」；一處在坤寧宮的東廡，俗稱「北膳房」；還有一處，是南三所西邊兒的「御茶膳房」，不過，這個「御茶膳房」，主要負責外朝的供應，出品的精緻，不能跟供應內廷的「南膳房」、「北膳房」相提並論。
唉，俺的想象力，還是有限啊！
呃，我還沒說什麼主意呢……
南膳房、北膳房，各有各的一攤兒，皇帝入宮后的第一次
m.hetubook.com.com傳膳，意義重大，南膳房、北膳房兩家，都想將這個差使攬到自己這兒，也都事先走過黃玉敬的門子。不過，黃玉敬很有分寸，既然是在乾清宮傳膳，就該由北膳房伺候差使——北膳房在坤寧宮東廡，乾清宮、坤寧宮，同屬「后三宮」，如果由南膳房辦差，就是捨近求遠了。
接著，關卓凡在皇帝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不過，黃玉敬的態度，雖然客氣，卻很堅決，南膳房的人只好作罷了。
很快，紫禁城中，內廷、外朝一齊熱鬧起來了。
關卓凡真的有些好奇了，心想俺是學歷史的，卻並不曉得這個「一等席」是個什麼模樣——左右不過就是一桌子菜嘛，再怎麼山珍海味，又能誇張到哪裡去？如何「看也看飽了」？
一切都陳設好了，黃玉敬過西暖閣來請駕。
皇帝看丈夫的神情，對這一大桌子碗盤，並不是十分欣賞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你看，什麼『一等席』，就是這個樣子了！」
「是，是！」
「也只好如此了！」
皇帝御賜食物，不但是恩典，而且是很不小的恩典——一般情形下，只有親信大臣，才能蒙此榮寵的。
他一邊兒轉著念頭，一邊兒小心翼翼的說道：「回皇上，御膳房巴結差使，是辦了桌『一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