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十八章 法蘭西駐華公使發狠了

這座「純公府」,最早的主人,也是一位親王——安親王岳樂。雍正年間,岳樂一支的後人,捲入了世宗和胤禩的兄弟倪牆,獲罪奪爵,被趕出了王府,新主人換成了岳樂二哥博和託的後人,傳到咸豐朝,府主名純堪,爵位是輔國公,因此,這座宅子,被人稱做「純公府」。
不行,不能在中國這裏呆下去了——木有前途!
當然不是為西班牙沮喪。
法國人不得已求其次,選了俗稱「純公府」的現址,充做自己的公使館。
辛酉年,「撫約」既成,英、法、美、俄即著手在北京設立公使館。
北京,東交民巷,法國駐華公使館。
得想法子調回歐洲去!
「啪」的一聲,博羅內將電報摔到了桌子上,咬牙切齒的罵道:「葛朗台!夏洛克!」
有一回,博羅內突然來了興緻,試圖鑽一回「隧道」,可是,他一米九的個子,躬著腰,勉強鑽了進去,略一轉頭,額角便蹭掉了一塊油皮,趕緊後撤,手肘又重重的磕了一下,整條胳膊都麻了。
不過,除了博羅內先生之外,大約再沒有第二個人——不論是法國人還是中國人,會把畫棟朱樓的法國駐華公使館當做「破房子」的。
再想到西班牙剛剛www.hetubook.com.com發生的政變,博羅內就更加沮喪了。
關逸軒,你這個……混蛋!
……
博羅內年紀並不大,不過四十歲出頭,這個年紀,做到派駐中國這樣的大國的公使,其實相當不壞了,問題是,他這個「駐華公使」前頭,還有「署理」兩個字。
別苗頭——哼,和法蘭西皇帝別苗頭,關某人也配?
他娘的,這個鳥「署理駐華公使」,干不下去了!
博羅內眼中,飛檐斗拱,影壁山牆,統統莫名其妙,那個什麼「假山」,尤其不知所謂——一堆七扭八歪的石頭,到底有什麼好看?路也擋了,視線也遮住了,不彆扭,不憋屈嗎?對了,裡頭還嘰里拐彎的弄了條「隧道」出來——哪個鑽的進去啊?
其實,如果仕途順利,博羅內未必會將心思放在「樓堂館所」之上,可是——
他的本銜,還是上任之初的「參贊」,迄今為止,前頭連個「公使銜」都沒有加上去。
自己之所以不能再進一步,博羅內以為,主要是因為普奧戰爭時中國政府那個支持普魯士、譴責奧地利的聲明鬧的。
純堪一個小小的輔國公,再不能和王爵比分量的了,旨意下來,只好乖乖搬家。
和-圖-書頭勒掯著不批。
博羅內興沖沖的拆開電報,可是,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事情明擺著——上頭無意升他「真除」。
房子也得拆他幾座——當然,不是為了鋪草坪——原址新建幾棟百分百法式風格的小洋樓。
電報的內容很簡單,「親愛的博羅內,經過慎重考慮,我認為,短時間之內,駐華公使館並不存在重建或大修的必要,你的萊昂內爾。」
博羅內可以想像,收到這個「邀請」,皇帝陛下心裏的那個彆扭勁兒啊!
不給我陞官也罷了,現在,連拾掇拾掇這個破房子,也不肯掏錢!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他娘的,我可是和那個關親王大大的吵了一架好嘛!還能怎麼「說服」?拿支槍頂在他的腦門上?
可是,又不能不接受「邀請」,不然,既失去了影響戰後普、奧乃至歐洲局勢的機會,同時,也會給世人一種錯覺,好像拿破崙三世陛下在和關逸軒親王殿下別苗頭似的?
自己如果是在巴黎供職,或者,派駐歐洲其他國家,一定可以在這場大戲中大顯身手——對付普魯士,我可是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的!
巴黎的老爺們,一定認為,事前,自己沒有「看住」hetubook.com•com中國;事後,又無法說服中國撤回聲明,既失職,又無能!
這個差使,還怎麼幹下去?
壯志不得申,才華不得展,關鍵是——官兒也升不上去了,能不沮喪嗎?
只好捏著鼻子做了這個「調停人」。
唉!
可是,博羅內不喜歡。
門口的那對石獅子,倒是可以保留——中國的建築,別的都看不上眼,唯有大門口擺石獅子這一條還行——威風凜凜的。
經此一役,博羅內就發誓,一定要對這個「純公府」來一次脫胎換骨的大改造!
博羅內是大前年——一八六五年就任這個「署理駐華公使」的,將近三年過去了,他的「署理」的帽子,還是沒有摘掉。
使館區定在東交民巷一帶,彼時的法國公使葛羅,看上了其間的肅親王府,可是,肅親王為世襲罔替的王爵,將彼時的肅恪親王華豐一家趕了出來,騰出地兒給法國人,必定輿論鼎沸,主持談判的恭王,咬緊牙關,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
「純公府」既為王府格局,法國人搬進去之前,又經過了全面的修葺,雕梁綉柱,碧瓦朱甍,怎麼也不能說是「破房子」。
當然,擺在檯面上的理由,不是替法國人騰房子,而是純堪「逾制」——「純公和_圖_書府」可是王府的格局,你一個小小的輔國公,憑什麼住王府呢?
普奧戰爭,法國表面上保持中立,暗地裡是傾向奧地利的,更希望奧地利贏得這場戰爭,本來,當事三國——還有一個義大利和普魯士聯起手來,合懟奧地利——之外,沒有一個國家對這場德意志人的內戰說三道四,孰料,萬里之外的中國突然跳了出來,高調支持普魯士,使普、意一方,在國際道義上大大加分。
可是,我偏偏被壓在的遙遠的遠東,動彈不得!
奧地利皇帝弗蘭茲·約瑟夫,居然立即就接了那個關親王的話茬,發表聲明,贊成中國政府的提議,並邀請中國首相關逸軒親王和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陛下一道,出面調停奧、普之爭——靠,你把法蘭西皇帝和中國的首相擱在一起,是幾個意思?
萊昂內爾,法蘭西帝國外交部長。
你這個駐華公使,幹什麼吃的?
最重要、最重要的,大門得拆掉重建!那是門面!——一定得換一個符合法蘭西帝國公使館身份和形象的大門!
博羅內對這件事情非常上心,他甚至親自負責新大門的設計——壁柱、拱劵,外形彷彿巴黎的凱旋門,大門頂端是個平台,彷彿「敵台」,可以登臨,平日倒無須派和圖書人到上頭站崗,可是,「有事」之時,居高臨下,不就成了絕好的防禦設施嗎?
正在咬牙切齒的發狠,公使館一等秘書克萊芒進來了,手裡拿著一張紙。
「公使閣下,你看看,中國政府發布了一道奇怪的詔書——有關越南的。」
既然西班牙的「攝政團」——就是政變上台的那撥人,已經決定迎立巴伐利亞的利奧波德王子為西班牙的新國王,那麼,但凡是個明眼人,就看得出來,西班牙的政變,幕後一定有普魯士的黑手!西班牙既是法國的勢力範圍,法國就絕不能允許一個德意志國王出現在自己的後院,可以想見,一場波瀾壯闊的外交大戲就要在歐洲大陸上演了!
這也罷了,最讓巴黎惱火的,大約還是奧地利戰敗,中國再次跳了出來,「呼籲和平」——哎,這難道不是法蘭西皇帝陛下的活兒嗎?怎麼叫一個中國首相搶到前頭去了?
那個關逸軒,他配嗎?
反正,被中國人噁心到了的頭頭們,一定是把氣兒都撒到我這個「署理駐華公使」的身上來了。
能拆的都拆掉——尤其是庭院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假山、水池,然後,鋪上一塊大大的草坪——多麼的神清氣爽!
中國可是我們法國的手下敗將啊!
奧地利人也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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