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說回那位心潮澎湃的御姐。
如今，它又變回來了。
「這四個字兒好！」慈安說道，「意思好，也扣住了『仁壽』的殿名。」
兩位皇太后都連連點頭，「有意思，有意思！」
這一回，輪到慈安了——「也好。」
不錯，皇夫說道，這兩隻銅麒麟，是從長春園二宮門移過來的。
慈安嘀咕，「怪不得有點兒眼熟呢。」
修建清漪園的時候，「大工」的工程款，八、九成「到工」，落到經手人腰包里的，大約一到兩成；修建頤和園的時候，倒轉了過來，「大工」的工程款，只得兩成「到工」，落到經手人腰包里的，有八成之多。
這麼搞法，錢怎麼可能夠用？
嘿，也說不定。
「啊？啊，是，是，好，好！」
「沒有問題——」關卓凡說道，「一切都照兩位皇太后的吩咐。」
雖然，為了討慈禧的歡心，起了一個「仁壽」的殿名，但仁壽殿作為處理政務的場所，主要的使用者，是德宗，不是慈禧——彼時的慈禧，名義上已經「撤簾」了。
長春園？
清漪園時期，仁壽殿曰勤政殿，聽這個名字，便曉得它是皇帝在園內的「正殿」——並不是什麼「皇太后正殿」——因此，正正經經，面闊九間。
反正，晚年的慈禧，有許多事情，確實是在亂來了。
還有一個小小的改變，也要提一下：
時人、後人的大多數解釋，都指向珍妃，可是，如果「大圓寶鏡」的匾額是在辛丑之亂兩宮西狩前就掛上去了，這個解釋，就說不通了。
關卓凡想，仁壽殿的變化，算是歷史的變化的一個小小縮影吧——不論是原時空，還是本時空。
慈禧還沒有答話，慈安先「嗐」了一聲，笑道，「什麼『宸翰』不『和-圖-書宸翰』的，我們姐兒倆的字兒，哪裡拿得出手？匾額什麼的，更加是不懂的——你看著辦吧！」
在這兒，獅子替關卓凡啰嗦幾句。
關卓凡剛要說話，又被慈禧搶了先，「姐姐，咱們最好看著點兒鐘點兒——這麼細細的逛下去，到了傳午膳的時候，只怕，連你的玉瀾堂也看不完呢！」
皇帝欠一欠身，輕聲說道：「是，女兒謹遵懿訓。」
這是關卓凡為何一定要「另起爐灶」，堅決不許內務府染指「大工」的原因。
銅麒麟之後，就是殿前露台了，上面的「陳設」，還真是不少。
慈安連連點頭，慈禧的腦海中，卻一連轉過了好幾個念頭。
最後一句，是對著關卓凡說的。
那麼，避德宗的邪？
唯一的解釋，是「辟邪」——這四個字，相當於一塊「照妖鏡」。
關卓凡應了一聲，正要說了下去，慈禧開口了，閑閑的，「這殿門的上頭，要不要也掛一塊匾額呢？」
關卓凡又說，這個「四季石」，其實是圓明園的舊物——自圓明園「水木明瑟」移來，上頭還有高宗純皇帝的御筆。
我應該為自己驕傲。
不過，這個「也好」，和慈禧的「也好」，是一個意思嗎？
最前面的一排，是四尊銅鼎，一字擺開，這個不稀奇；銅鼎之後，是一對銅龍，一對銅鳳，龍在中間，鳳在兩邊——這個就比較稀奇了。
說罷，用慈愛的目光看著皇帝，「我們兩個皇額娘，可就等著你的字兒嘍？」
「回太后，」關卓凡說道，「殿門上頭，這個匾額，可以掛，也可以不掛，並無一定之規，如果太后以為該掛，就請錫賜宸翰，臣著人辦理。」
本時空嘛，嘿嘿。
慈禧本來並沒有什麼和圖書「錫賜宸翰」的意思，給關卓凡一說，反倒有點兒躍躍欲試了——她在天津一年，跟著楠本稻，是很練了點兒字兒的，此時的聖母皇太后的法書，較之去天津生產之前，已頗不一樣了。
原時空的辛丑之亂，絕不可能現於本時空，這兩隻銅麒麟，必會無災無病的留諸後世，這，就是歷史的改變吧！
慈禧眼中波光一閃，不過，沒有說什麼。
「回太后，」關卓凡微笑說道，「自然是『龍鳳呈祥』。」
目下，仁壽殿殿門上是沒有匾額的，不過，原時空的仁壽殿殿門上，有一塊慈禧手書的「大圓寶鏡」的匾額——當然，所謂「手書」，其實也是翰林或「女清客」代筆，然後蓋上一方「慈禧皇太后之寶」罷了。
可是，為什麼要辟邪？又是避誰的邪？
不過，慈禧暫時不欲進仁壽殿，真正的原因，並非怕耽擱了傳午膳。
此時的慈禧，看什麼都是賞心悅目的，她開始留意慈安說的「哎喲，院子裡頭，擺了這許多的東西」了。
兩位皇太后，愈發的感慨了！
這個變化，不僅僅是財力的變化。
關卓凡感慨的是，原時空的仁壽殿，其實是面闊七間的，因為自己這個穿越者，仁壽殿才在本時空變成了面闊九間。
慈安的意思是，三山五園，火焚之後，盡成廢墟，現在，清漪園恢復了，將其餘四園殘留的精華，匯聚于頤和園，「也好」。
皇夫介紹，這四塊太湖石，寓春華、秋實、夏榮、冬枯之義，稱「四季石」，連同「照壁石」，可比擬廬山的「五老峰」，稱「峰虛五老」。
另外，組織、動員的能力，清末也比不上清朝中期了。
銅麒麟是一九三七年才從長春園移過頤和園的，彼時，兩隻銅麒
和圖書麟，只剩下一隻了，還是跛了腳的——另一隻，已毀於辛丑之亂了。
「關老師，」慈安微笑說道，「你看怎麼樣啊？——女兒替娘寫幾個字兒，也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吧？」
頤和園是清漪園的復建，但是，限於財力，原時空的頤和園，只恢復了清漪園三分之二的規模，而且，其中不少的殿閣，都是原版的「簡化版」——仁壽殿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慈安一怔，想一想也是，點點頭，「那好，先過玉瀾堂、樂壽堂那邊兒，得空了，再回仁壽殿這邊兒——行嗎？」
事實上，即便考慮到通貨膨脹等各種物價變動因素，原時空的頤和園——簡化版的清漪園——的造價，也遠遠超過了原版清漪園，最重要的原因，無他，兩個字：「腐敗」。
可是，給慈安這麼一說，只好打消了念頭，「姐姐說的是——你看著辦吧！」
御姐問這個話，真的是「閑閑的」，並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可是，關卓凡心中「咯噔」一下：難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慈禧注目片刻，輕輕的說了聲，「也好。」
既知這是圓明園的舊物，兩個女人的心境，就變得十分複雜了。
另一處「皇太后正殿」——慈寧宮，殿前擺了什麼，兩位皇太后都說不上來——她們很少去慈寧宮，慈禧更是絕足不去；能夠拿來做參照的，只有乾清宮和皇極殿，那兩處，殿前擺的，都是銅龜、銅鶴，眼前的這種擺法兒——銅龍、銅鳳，還從來沒有見過。
清漪園重建，易名頤和園，勤政殿易名仁壽殿，面闊九間變成了面闊七間。
「原時空」，仁壽殿前的銅龍、銅鳳，是鳳在中間，龍在兩邊，原因呢，並不難想：慈禧以為，她這隻「鳳」，和-圖-書該凌駕于德宗那條「龍」上頭的。
關卓凡還未答話，慈安又搶在裡頭了，「哎，你看這樣子好不好？叫皇帝來寫吧！這些日子，皇帝的功課，頗有進益，這幾個字兒，應該寫的來的吧？」
堂堂的「天子正殿」，面闊只有區區的七間，是因為——錢不夠了。
原時空，仁壽殿局促於七間的規制，並不是因為什麼「僭越」的問題。
「是！」
不過，一定不是壞事兒——別的不說，龍、鳳，總比龜、鶴的「檔次」要高吧？乾清宮還是「天子正寢」、皇極殿還是「太上皇正殿」呢！
「是！」關卓凡趕緊俯一俯身，「皇上雖然聖學未成，不過……頤和園本為孝養兩宮皇太后而建，皇上題匾，狀其況，志其事，既為兩宮皇太后壽，又剴切宣諭本朝『以孝治天下』之至意，嗯，確實是十分合適的。」
微微一頓，「這兩對龍鳳，均為空腹，可在其中燃點檀香，請太后想一想，彼時，龍、鳳口中，香煙裊繞而出，龍、鳳皆如在雲中，這個，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慈禧很快發現，院子里的太湖石，並不止於門口的那塊「照壁石」——除了居中的「照壁石」之外，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擺了一塊形態各異的太湖石。
原時空，銅龍、銅鳳，以及殿前儲水用的銅缸上面，都鑄有「天地一家春」字樣；本時空，這個字樣，欠奉了。
「喲，」慈安笑道，「你的道理真大！那好，就這麼說定了！」
這個「龍鳳呈祥」，一定還有花樣的，不過，到底是什麼花樣，一時之間，她還無法確定。
啊？
「那——」慈安說道，「咱們現在進殿？」
慈禧固然心潮彭拜，關卓凡在一旁，也是頗為感慨的，不過，兩個人的「點」，並m.hetｕboｏｋ•ｃｏｍ.coｍ
不一樣。
皇帝頗出意外，不敢就介面，遲疑了一下，看向關卓凡。
還要，前頭提到的銅麒麟，「原時空」，仁壽殿前，只有一隻。
這也是慈禧想問的問題。
誰的手書，不是重點，重點是，正殿——不管它是「天子正殿」還是「皇太后正殿」——殿門上頭，懸「大圓寶鏡」，根本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謂嘛！——哎，這兒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尼姑庵、和尚廟不成？
穿越七年，較之原時空，不能說整個中國已經發生了根本的、系統性的變化，但是，就某些局部來說，確實已經發生了根本的、系統性的變化。
寶座上頭，懸著「壽協仁符」的匾額。
什麼「也好」呢？
再細看，連印章都刻了上去，一方是「惟精惟一」，一方是「乾隆宸翰」。
當然，沒有人追問。
此時，仁壽殿的大門，是洞開的，從外頭看進去，丹陛之上，擺著特製的寶座——較之一般的寶座，要更長一些，適合兩宮皇太后並坐受禮。
兩位御姐都是一怔，細看時，果然，那塊「春華」的下半部，刻著高宗的題詩：
似乎……也有點兒眼熟？
慈禧的目光，從「春華」移到院子中央的兩隻巨大的銅麒麟上面。
「天地一家春」是圓明園「九洲清宴」的一組殿閣，慈禧就是在「天地一家春」幸於文宗的，打那兒以後，便開啟了「上升模式」，因此，她視「天地一家春」為她的「福地」，終生念念不忘。
林瑟瑟，水泠泠，溪風群籟動，山鳥一聲鳴，斯時斯景誰圖得，非色非空吟不成。
就是說，仁壽殿其實是「天子正殿」，不是「皇太后正殿」。
倒要看一看，您會不會整一個「大圓寶鏡」出來？
慈安笑著問道，「銅龍、銅鳳——這是什麼講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