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五六章 我真有點兒等不及了

「我是有點兒不服氣——不過,可不是不服八哥你的氣。」
孚王再次雙手合十過頂,連連搖動,「當然不是,當然不是!」
鍾王微微搖了搖頭,「不一樣了。」
「你這麼說就是抬杠了——有意思嗎?」
鍾王輕輕吐了口氣,聲音好像從牙縫兒里擠出來似的,「你該好好兒的想一想,五哥、六哥、七哥,都什麼下場!」
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也正正戳到了鍾王的痛處,他臉色立變,「啪」一下,在案几上拍了一掌。
「押班」也叫「帶班」,就是「叫起」的時候,將入覲的大臣帶到御前,「叫起」之後,再將該大臣帶出殿去。除了軍機「叫起」不許旁人在場之外,一般大臣入覲,負責「押班」的,都是由頭至尾在場照料,此謂之「押」。
這話就不好聽了。
「唉!」孚王說道,「八哥崖岸自高,我自愧不如——本來,我可是打算『伸手要官』的!若真像你說的這樣,我這個官兒,只怕沒啥戲唱嘍!」
頓了頓,「再者說了,老莊親王是『總理樂部』,我是『管理樂部』!」
老莊親王,指的是聖祖第十六子允祿;奕謨,前文交代過了,已故的惠端親王第五子,和_圖_書號「心泉貝子」,在大年初二寧壽宮「曲宴」上唱「子弟書」《鳳鸞儔》的那一位。
鍾王大皺眉頭,「老九!你混說什麼呢?我是這個意思嗎?」
還有,「押班」的算是皇帝和入覲者的「中間人」,負有控制「叫起」的場面和節奏的任務,皇帝和入覲者之間,彼此不清楚、不明白的,「押班」的要上聯下通,皇帝和入覲者眼看著要吵起來了,「押班」的要想法子降溫。
「一字之差,」孚王沒容他八哥說完,「區別大了去了!」
「有什麼不一樣?」
「你分府還沒多久,」鍾王說道,「總要再過個一、兩年,『上頭』才會考慮派你這一類的差使,現在……稍稍早了一點兒,用不著這麼心急。」
過了片刻,「我『押班』,確實早了些,不過,不是因為我聰明什麼的——」
「有什麼不可以?」孚王說道,「三哥要我,我就去!」
「這……此一時,彼一時。」
孚王立即雙手合十過頂,連連搖動,做了一個求饒的姿勢。
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說道,「哪怕,叫我『押班』,也是好的呀!」
反倒是地位更高的人物入覲——譬如他六哥,倒可以交和圖書給鍾王「押班」,因為如果恭王和「上頭」吵了起來,也只好由得他們吵去——沒有人有資格去控制他們的「場面和節奏」,所以,哪個「押班」,都一樣。
孚王一聲冷笑,「那叫『正經差使』?『內廷行走』不過是個虛銜,皇子成年,誰沒個『內廷行走』的頭銜?至於『管理樂部』——」
鍾王笑了,「你怎麼不說老莊親王『總理樂部』之後又『復授議政大臣』呢?看,『總理樂部』了,就能『授議政大臣』了,你說這是一樁什麼差使?」
說到這兒,打住,輕輕「哼」了一聲,語氣之中,透著不加掩飾的輕蔑。
「帶班」、「押班」,本是御前大臣的責任,不過,御前大臣地位崇高,人臣之極,數量有限,還多是兼職——譬如咱們的輔政軒親王,有的時候,實在忙不過來,所以,御前大臣之外,也會安排某些身上有「內廷行走」銜頭的、爵銜較高的親貴做「押班」的差使,譬如鍾王。
鍾王皺眉,「你什麼意思?」
「對啊,」孚王笑著說道,「說不定,關三哥還以為,這些個話,就是打大木倉衚衕這兒傳出去的,嘿,咱們鍾郡王,伸手要官做呢!」
和圖書論爵銜,孚王確有「押班」的資格,可是,說到資歷以及能力,就差的太遠了;就是鍾王,也只能「押」一些沒那麼重要的「起」,真正重要的「起」,譬如曾國藩、左宗棠一類大員入覲,一定是關卓凡自己親自「帶班」的。
頓了頓,「而是,『彼時』,『上頭』要籠絡親貴。」
「得,」鍾王說道,「我不跟你爭了——你說,你到底想做什麼吧?總不成,真去軒軍軍樂團做『團長』吧!」
「當然!」
「我不是說要撞一撞你的木鍾么?」孚王說道,「原本想著,若外頭傳言屬實,你果然進了軍機,那就要請八哥帶挈帶挈我,在三哥那兒,替我美言兩句,也派我一個正經差使,叫我也過一過官癮!」
「怎麼個『此一時,彼一時』法兒呢?」孚王還是似笑非笑的,「彼時的八哥比較聰明,此時的我,比較笨一些?」
微微一頓,「是啊,『彼時』,『上頭』是要籠絡親貴;可是,『此時』也是一樣的——難道,現在『上頭』就不要籠絡親貴了?」
鍾王躊躇半響,咬了咬牙,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好吧,我就跟你說了——不然,瞧你那個不服氣的樣子,東跳西串的,遲早和_圖_書折騰出事兒來!」
哦,明白了,你想要的官兒,是這個呀。
頓了頓,「還有,老莊親王是什麼情形下『總理樂部』的?犯事奪爵,又坐與胤礽子理親王弘皙往來『詭秘』,停雙俸,罷都統!窮極、閑極,無聊到了頭了,才命『總理樂部』!可以想見,這是樁什麼差使!」
樂部主管樂舞,主官曰「長樂」,由禮部滿尚書兼署,其下神樂署掌效廟、祠祭樂章佾舞,和聲署掌殿廷朝會、燕饗樂舞;有時候,禮部滿尚書之上,還會派定一名王公親貴,「管理樂部」或「總理樂部」。
……
「不過一字之差,」鍾王說道,「有什麼區別……」
「得,」鍾王擺了擺手,「不說這個了。」
「什麼叫『適得其所』?」孚王說道,「我最煩這個『適得其所』!好像我會玩兒幾件樂器,會唱兩句戲,就別的什麼都做不了了似的!」
「你真這麼想?」
「瞧八哥你這個鄭重其事的樣兒!」孚王說道,「我還以為,『彼時』,真有什麼驚天的大秘密呢!」
雙手落到臉前,再搖了一搖,「所以,才要請八哥指教啊!」
「嗐!」孚王說道,「八哥,你拿我開涮呢?老莊親王的『總理樂部』和『復和-圖-書授議政大臣』,中間隔了十來年,這前頭、後頭,八竿子也打不著啊!」
鍾王的脾氣發不出來,只好扭過頭,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悶悶的「哼」了一聲。
「你別看不起這個差使!」鍾王說道,「這個差使,老莊親王也是做過的!再者說了,王公裡頭,你是頂通音律的,能和你比的,也就是奕謨了,叫你『管理樂部』,不是適得其所?」
孚王不說話了。
「我還真有點兒心急——」孚王似笑非笑的,「八哥,你開始『押班』,不就是我眼下這個年紀嗎?」
「押班」不掌實權,不過,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差使。
頓了頓,「還有,老莊親王那陣子,樂部大約多少還有點兒事情可做,現在的樂部,有什麼正經事情可做?不定哪一天就裁撤了也說不定!我看,要說『正經差使』,就算去軒軍軍樂團做個『團長』,也比『管理樂部』正經些!」
鍾王頗出意外,想了一想,「正經差使?你有正經差使啊!前不久,你才加了『內廷行走』,奉旨『管理樂部』啊!」
「押班」的大臣,並不參与「叫起」的討論,但是,因為全程在場,皇帝和入覲的大臣說了些什麼,都清清楚楚,不折不扣,「與聞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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