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七四章 以華制華

「不過,」穆勒插口,「目下,中國軍隊可是已經進入越南了。」
阮景祥笑一笑,說道:「是,吳鯤父子確實不是普通的民變領袖——即便在那種異常混亂的局勢中,建立一個獨立的國家,也是非常扎眼的。」
「什麼?」
皇帝陛下龍顏大怒之餘,居然沒有立即頒旨對中國大張天討,拉格朗迪埃爾和穆勒兩個,既意外,也失望。
海軍和殖民地部部長黎峨將軍給拉格朗迪埃爾的私人電報中,表示御前會議之所以做出暫不宣戰、代之以「最後通牒」,這其一,法蘭西乃泱泱文明大國,即便對於野蠻落後之國家,不到最後一刻,亦不放棄外交努力——這一條,公開場合亦如是說的。
阮景祥搖了搖頭,「不可能——如果沒有中國人的幫助,單憑越南人自己,無論如何,不可能剿滅吳鯤。」
頓了頓,「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異己』——吳鯤父子是建立過延陵國的,總督閣下、將軍閣下,你們一定了解,這在『一天不容二日』的中國,意味著什麼?因此,中國政府和吳鯤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即便吳鯤投降,中國政府也不會接受,中國政府可以接受他的部下的投降,但是,絕不會接受他本和-圖-書人的投降。」
「哦……原來是這樣。」
「主要的戰略目標」,自然是指法蘭西,吳鯤如果是那個「次要的戰略目標」的話,豈非就和俺大法蘭西並列了?區區一個強盜頭子,配嗎?
「上頭」既沒有不分青紅皂白,一收到敗報,便拿交趾支那總督府的擅開邊釁、遭致慘敗來問罪,又替他們考慮的如此周到,按理來說,拉格朗迪埃爾和穆勒很該感激天恩的,可是,他們兩個,心知肚明,「上頭」能夠暫時按耐得住,說到底,還是不想兩線作戰,因小失大。
頓了頓,「事實上,黃佐炎和吳鯤已經不大不小的打了好幾仗了,輸多贏少,現在,是一個不尷不尬的對峙的局面。」
頓了頓,「這位黃佐炎,娶明命王的女兒,是不折不扣的駙馬,也是嗣德王的正經姑父,素有『能員』之名——嗣德王派自己的姑父出馬,確實是下定決心,要『滅此朝食』了。」
中國那個姓關的輔政王,瞅上去也不像是嚇大的。
……
拉格朗迪埃爾和穆勒都大感意外,幾乎同時脫口而出「什麼」,對視一眼,穆勒聳一聳肩,對總督閣下做了個「您先請」的手勢。
何為「小」,何為「大」?
和*圖*書所謂「遂行報復」。
所以,我們不能在這裏干坐著,得想方設法,在敵我的對峙和拉鋸中,造成更有利於我的態勢,一來,擺給巴黎看:瞧,「戰機」出現,勝數增加,不打何待?——堅定其早打、大打的決心!二來,也算「將功補過」;三來呢,出一口惡氣!不然,這口氣憋著,遲早能把人憋壞!
「最重要的原因,」阮景祥說道,「還不是為了越南的治安——當然,這一點,也很重要,特別是如果中國人真的完成了他們的『主要戰略目標』,越南境內,還保留著這樣一支強大的異己力量,中國人的面子,會很難看。」
阮景祥微微一笑,「吳鯤在中國政府的眼中,自然還進不到『戰略』的層級,不過,我們跟吳鯤接觸的時候,最好還是秉持這種說法。」
「是!」
「嗯,看來,」拉格朗迪埃爾說道,「這個吳鯤,還是有點兒本事的嘛!」
不過,在兵力厚集之前,直接的軍事行動,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目下敵我兵力對比,確實敵強我弱,如果一不小心,再打一個敗仗,那就不是「將功補過」,而是「過上加過」了如是,就算「上頭」不開口,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回家抱孩子了和-圖-書
「剛進入越南的時候,」阮景祥說道,「吳鯤對越南政府表示『衷心效順』,越南政府既拿他沒有法子,就只好順水推舟,封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反正是個虛銜。」
「但過不了多久,吳鯤就翻了臉,一舉攻取了高平省城,派官設卡,抽捐徵稅。高平總督范芝香無可如何,只好向中國政府求援,中國政府乃派軍入越,在越南中央政府派出的剿撫使翁益謙、副提督阮曰成的協助下,大破吳鯤。」
頓了頓,「因此,『延陵國』的招牌一掛出來,就理所當然的招致了中國政府的『重點關照』,兩年之後——一八六三年,政府軍攻陷『延陵國』的『首都』太平府,吳凌雲戰死,吳鯤率領殘部,一退再退,終於退入了越南的境內。」
「將軍閣下睿見!」
雖然御前會議弄出來的那個什麼「十二條」,看上去氣勢磅礴,不過,懂行的都曉得,那不過是拿來糊弄新聞界和老百姓的東西罷了,打贏了,莫說十二條,二十條也不稀奇;打不贏,或者根本就不打,一點二條也不必提的。
「是的,將軍閣下,」阮景祥說道,「雖然,進入越南的中國國防軍——『軒軍』,並不是衝著吳鯤來的,但是,他和-圖-書已經很有危機感了——許多人都說,在『軒軍』完成了自己的主要的戰略目標后,是不會放過吳鯤這個……『次要的戰略目標』的。」
本沙明看向阮景祥,「請阮先生替總督和將軍閣下彙報吧!」
「那麼,據你看,」拉格朗迪埃爾問道,「越南政府能夠達遂所願嗎?」
一念及此,便不由悻悻。
不過,這其二,公開場合就不能說了——如此安排,既為調兵遣將爭取時間,更為交趾支那總督府考慮——如果馬上宣戰,我在越兵力遠不及彼,倉促上陣,弄不好,還要吃更大的虧。
「我明白了——」拉格朗迪埃爾點了點頭,「這麼說來,我們和吳鯤,還真是有很堅實的合作的基礎呢!」
「中國軍隊撤走之後,吳鯤糾集殘眾,返身殺回,大破越軍于諒山,副提督阮曰成陣亡,總督范芝香被俘。」
「為什麼呢?」
穆勒又「哼」了一聲,「我明白了——一方面替他戴一頂高帽子,另一方面,拿這頂高帽子嚇唬他。」
「是的,」阮景祥說道,「這兩年,北圻一帶,吳鯤成了事實上的土霸王,為所欲為,把越南政府折騰的很慘,前不久,越南政府下定決心,徹底拔除這根入骨之釘,乃派黃佐炎為『北圻經略和_圖_書使』,進剿吳鯤。」
「吳鯤父子居然還建立過一個國家?」拉格朗迪埃爾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他還做過什麼『太子』?——我們一直以為,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強盜頭子呢!嗯,我的意思是,我們一直以為,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民變領袖呢!」
自然是亞洲為小,歐洲為大;中國、越南為小,普魯士、西班牙為大。
阮景祥微微俯首,然後說道,「吳鯤是廣西土著,其父名叫吳凌雲,洪楊亂起,吳凌雲趁機扯旗放炮,勢力愈來愈大,一八六一年,建立延陵國,立吳鯤為太子。」
還有,「上頭」既存了這個念頭,其對亞洲戰場能夠投入多少,就不大好說了;甚至,如果在黎峨將軍所謂的「調兵遣將」的這段時間內,歐洲戰事,突然爆發,則對亞洲戰場的投入,會不會突然打住,都難說的很!
「吳鯤倒是一條路子,」拉格朗迪埃爾說道,「不過,這個人,倒底怎麼樣呢?」
穆勒聽的不大舒服,「哼」了一聲,「中國政府將吳鯤視為什麼『戰略目標』——至於嗎?」
頓了頓,阮景祥繼續說道,「不過,不論吳鯤在中國人的眼裡,是『戰略目標』,還是『戰術目標』,中國人終究放吳鯤不過,這,大約是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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