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八二章 不速之客

……
炮——克虜伯大口徑岸防炮,稍遲一點,也會到貨,目下,正走在半路上——正在普魯士至中國的海船上呢!
曹志新聽了,不由愕然,「老梁,你別胡來!拿幾門木頭炮擺在這兒,像什麼樣子?叫上頭曉得了,你不是自個兒給自個兒找不自在?」
特別冬、春之交的時候,基隆時常發生大霧,嚴重的時候,船隻甚至無法進出港。
「如是,」田永敏平靜的說道,「何以御之呢?」
進入冬季,基隆正好位處東北季風自大陸北方南下至台灣的迎風面地帶,加上多山,不利季風進入台灣內陸,導致基隆每進入冬季之後,便籠罩在陰濕多雨之中,而且,這個雨,多為綿綿細雨,宛若江南的「梅雨」,基隆因而混了一個「雨港」的「美譽」。
梁小山心癢難搔,在炮台上轉了幾個圈兒,忽發奇想:哎,先叫人做幾門木頭大炮,擺在這兒,過過乾癮!
說到這兒,咬了咬牙,「得,派引水員,給他們帶路——放他們進來!」
一時之間,梁小山對田永敏佩服的五體投地——
是滴,就是有這種操作。
話音未落,只聽炮台下有人高喊,「東翁!東翁!」
梁通判說干就干,第二天,木頭做的「克虜伯大口徑岸防炮」就擺上了炮台,還上了漆,遠和-圖-書遠兒望著,薄薄的霧氣之中,難辨真假,還真挺氣派的。
「正準備進港……叫咱們派引水員!」
第二天,田永敏就離開了基隆,似乎不是就回天津,不過,他下一個目的地是哪裡,自然不是梁小山敢多嘴問的,可是,梁小山已經隱隱看出來了,田先生是次南下,基隆只是目的地之一,則他的大駕光臨,很可能早在計劃之中,未必就是自己的那一封電報招了過來的。
話音剛落,王師爺提著袍角,順著石階,爬了上來。
「老曹,望遠鏡!」
哎,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梁小山、曹志新同時目光一跳。
梁小山一怔,「是王師爺!」
「準備完畢!」
換一個有「情懷」的,面對如斯景緻,大約會讚歎什麼「霧鎖雨港」,可是,梁通判渾身上下,並無一根雅骨,只會抱怨雨霧影響了他的工期,急起來的時候,甚至會跳著腳,破口大罵「賊老天」什麼的,聽的一班夫役,面面相覷。
再頓一頓,「這些坡地,雖然不算高,但大多為陡坡,且地勢狹窄,真正叫易守難攻,敵人通過正經平地之後,兵力既無法展開,仰攻更是不利,守軍如果士氣高昂,防守得法,我看,倉促之間,敵軍很難進一步深入。」
一旁的曹志新笑和-圖-書道:「老梁,你的戲,真是又多又好!——既如此,你他娘的索性唱戲去吧!還做什麼官?」
「放你娘的狗屁!」梁小山笑著回罵道,「老子這戲,是個戲子就能唱的?你叫個戲子過來,看他曉不曉得什麼叫『榴彈』?什麼叫『射角』?」
頓了頓,「再者說了,今兒的霧,並不算大,就算咱們不派引水員,他們也終究能自己個兒闖了進來——」
「發射!」
「榴彈一發,目標距離一千二百米!」
田永敏此行,還帶了攝影師過來,拍了許多的照片。
說罷,哈哈大笑。
其時是冬天。
打上海來的,途經基隆,莫不是……要到越南去?
可是——
「倒也不至於完全守不住,」田永敏說道,「基隆港一帶肯定是守不住的,不過,基隆的地勢很有意思——」
娘的!
梁小山一邊兒拍著他的木頭大炮,一邊兒嚷嚷著:
「射角五度十分!」
「是!」
「這兩條兵艦,打哪兒來的?要到哪兒去?」
「老夫子」年紀並不大,還不到四十歲,「東翁」和他,彼此是笑謔慣了的,不過,此時無心回嘴,喘了口氣,說道:「東翁……有兩隻法國兵艦過來了!」
「什麼?」
「是!是!是!」
田先生不過在基隆呆了小半天,一切剖和-圖-書析,就如此透徹——自己在基隆呆了一年半了,可從來沒想到過這些!
這個兵——「岸防炮兵」,據說要從天津直接調了過來——嘿,那可是正經的軒軍啊!到時候,基隆這個小地方,可就是真正的「通天」了!
「咱們不是正在跟法國人較勁兒嗎?」王師爺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引水員不敢自作主張,跑到衙門裡來請示,我就追到這兒來了!」
「打上海來的——去哪兒就沒說。」
田永敏看著梁小山、曹志新一臉愕然的樣子,微微的點了點頭。
梁小山站在氣派的新炮台上,遙望海天,想象著來犯的敵船,被自己的大炮轟的粉碎,一隻接著一隻,起火、爆炸、下沉,不由就意氣風發了!
「老夫子啊,」梁小山嘲笑著說道,「早就跟你說過了,像我一樣,換身短打!這爬上爬下的,不就方便多了?你就是脫不下那身長衫!——一不小心,自個兒踩到自個兒的衣角,不跌個嘴啃泥?——啃到泥算好的,就怕啃到了石頭!哈哈哈!」
換一個地方,冬天乾燥,只要不下雪、不颳風,正好施工,基隆卻全然不同。
不過,緊趕慢趕,炮台終於還是按時完工了。
沒過多久,軒軍的一位作戰參謀和一小支工兵部隊就過來了,又在當地招募和-圖-書了許多夫役,開始大拆大建。
梁小山仔細一想,果然!
透了口氣,再倒吸一口冷氣,「如是——基隆就守不住了!」
正在睥睨天下,志得意滿,忽然若有所失——哎,目下的炮台,空蕩蕩的,既沒兵,更沒炮啊!
怪不得軒軍上下,一眾大佬,皆對這個相貌平平無奇的小個子稱先生而不名呢!
他透了口氣,「咱們雖然跟法國人打了一仗,法國人還弄了一個『最後通牒』出來——可是,咱們和法國,到底還沒有『宣戰』,基隆又一早就開了埠,照萬國公法,咱們不能不給他進來——」
「上海?」
梁小山背上的冷汗出來了,「這……呃……擋不住!」
頓了一頓,「你們看,東、西兩側皆被群山環繞,整個基隆,山多平地少,而且,所謂『平地』,也分成兩種,正經平地,主要集中於基隆港沿岸及基隆河河谷一帶,其餘的『平地』,其實是坡地,許多民居,就建在坡地上——也包括你們的衙署。」
「我記得,你沒幹過炮兵啊?」曹志新說道,「這一出唱的,還有模有樣的?」
梁小山不以為然,「能有什麼不自在?再者說了,真炮到貨之前,咱們就將木頭炮撤了,上頭也不會曉得的!——就過個乾癮嘛!能有多大的罪過?」
未等曹志新答話,和圖書梁小山就一把將望遠鏡搶了過來,遙望片刻,將望遠鏡遞迴給曹志新,搖了搖頭,「娘的,今兒有霧,看不清楚!不過,影影綽綽的,是有兩條大船!」
梁小山緊張的轉著念頭——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梁通判天天泡在工地上,督促夫役們施工,有時候,甚至捲起袖子親自「下場」,那個勁頭兒,恨不得一天之內就把基隆給「固若金湯」了。
梁小冰、曹志新兩個,小雞啄米一般,拚命點頭。
炮台一分為三,正面和東西兩側,都布置了炮台,且每一個新炮台,都比舊炮台大了數倍,在梁小山眼中,新炮台竣工之後,他的基隆,就是真真正正「固若金湯」了!
曹志新拗不過他,只好說道,「你曉得『克虜伯大口徑岸防炮』什麼樣子?」
「不曉得,」梁小山說道,「不過,尋常克虜伯炮啥樣子,我是曉得的,照那個樣子,加大、加長就是了!」
頓了頓,「不過,據引水員說,兩條法國兵艦上的大炮,都用木塞塞住了炮口,不像是要生事的樣子。」
梁小山回過神兒來,快速的轉著念頭,在腦海中「比劃」著,「這……應該是有射界的……」
「當然了,」田永敏說道,「最好,連基隆港也不要叫敵人打進來——所以,基隆的炮台,要重新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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