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八七章 天殺的法國鬼子!天殺的法國鬼子!

王師爺倒吸了一口冷氣,「東翁,這……這是要開打的意思嗎?」
胡大利暗罵:他媽的!這個口吻,怎麼跟梁小山如出一轍?
就在這時,「轟」一聲大響,從霧氣中傳了出來。
梁小山急不可待,「望遠鏡,望遠鏡!」
「這樣吧,我再去基隆廳那兒,努一努力,希望他們能夠對貴艦隊表達出進一步的善意……」
「一樣不成!」梁小山大喝,「老胡,你雖然是英國人,可做的是中國的官兒!我管不了你海關,可你敢這麼干,我就往死里參你!朋友交情什麼的,統統顧不得了!到時候,就算你是赫鷺賓他老娘下的蛋,赫某人他也保不住你!」
水中,十幾個水勇,正在載沉載浮的掙扎。
頓了頓,「新炮台是國防軍高層主持設計的!其中還有英國和普魯士專家的參与!以我這個外行人的眼光看去,三個炮台共同形成了交叉火網,沒有留下任何的射擊死角,加上新的大口徑的大炮——中校,這個仗,您打不贏!」
頓了頓,「不過,即便咱們的底細被法國人覷破了,他們也還是有投鼠忌器的地方的——基隆畢竟是商港,在這兒,英國人、美國人,都有不少的罈罈罐罐,如果真打起來了,就像胡大利說的,『玉石俱焚』,英國人、美國人的那些罈罈罐罐,也得一併砸碎了——他們能樂意?」
第二天一早,梁小山上值,一進通判衙門,便看見了曹志新,「喲!曹守備,你這一大早就過我通判衙門點卯——娘的,比我還早!啥意思?不是想取本通判而代之吧?」
兩條法國兵艦依稀可見,不過,已駛出了岸炮的有效射程之外了。
基隆地方不大,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港口便在望了,亦不需下到碼頭,就在坡地上居高臨下,港口的情形便盡收眼底了。
「如果這批炮,是貴國的出品,也就罷了,是普魯士的嘛……哼!」
還好,海面上雖然始終飄著一層霧氣,時濃時淡的,倒還不至於影響船隻進出港。
一出門就撞到了王師爺,於是,三個人一起,往港口而去。
「呃……東翁何以言之?」
搞什麼鬼?總不會是禮炮吧……
曹志新、王師爺、胡大利,也是驚疑不定。
巳正二刻——十點半的時候,兩條法國兵艦的煙囪里,冒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了白煙——
當天無事。
梁小山目光一跳,「什麼?」
「中校!」胡大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氣急敗壞了,「此舉非但無益問題之解決,還將破壞迄今為止我的和平努力的成果!」
頓了一頓,「你們且瞧好,法國人褪了炮衣,拔了火門,胡大利那兒,一定比咱們還著急呢!」
梁小山放下瞭望遠鏡,一聲冷笑,「裝腔作勢,嚇唬人的!」
梁小山一邊兒調整著旋鈕,一邊兒「啊哈」了一聲,「就是胡大利!——哎,我說胡稅務司啊,你怎麼比我想的還要著急呢?這也忒不矜持了吧?哈哈哈!」
梁小山、曹志新、王師爺、胡大利,個個目瞪口呆:
「不錯!」梁小山點了點頭,「就是拿來嚇唬人的!」
「我很好奇,基隆小小一個港口,看不出有什麼真正的戰略價值,中國人何以下這麼大的氣力經營防務呢?」
沉默了好一會兒,汪達爾「哼」了一聲,「也罷了——可是,無論如何,我不能就此善罷甘休!不然的話,法蘭西帝國的尊嚴何在?」
胡大利心想,倒不能不和你「推心置腹」一番,不然,一天嚇不走你,我的稅務司的位子,就一天不穩當。
聽到消息,汪達爾的臉色,自然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不過,法國艦隊始終沒有進一步戰備的跡象。
好嘍!「瘟神」終於要走了!
大伙兒都是一副「送瘟神」的心境,都盼著老天爺賞臉,給個好天兒。
王師爺一邊兒看,一邊兒輕輕的「啊」了一聲,「是!沒見著沙袋,那個『彈槽』,也沒有填滿……」
「很遺憾,」汪達爾說道,「稅務司閣下,我的理解和您的剛好相反——我認為,那恰恰是您的『和平努力』失敗的證明!」
他跳腳大吼:「快救人!——天殺的法國鬼子!天殺的法國鬼子!」
終於,法國軍艦的輪廓,完全看不見了。
一邊兒說,一邊兒看了曹志新一眼,「老曹呢,雖然受過軒軍的調|教,可是,到底沒見識過正經海軍是怎麼一回事兒——基隆、淡水那幾條福船、廣船,可不算正經海軍!」
「法國人並沒有進行真正的戰備——」梁小山繼續說道,「如果真要開打,別的不說,兵艦上露www.hetubook.com.com天又是要害的地方,都得用沙袋圍了起來!譬如艦橋——開打的時候,那是艦長呆的地方!還有大炮周圍,也要碼一圈沙袋——得碼的整整齊齊的!」
胡大利目光一跳,冷笑著說道:「中校!不是貴艦隊才有大炮的!我雖然不是軍人,可也看的出來,基隆三個炮台,任何一門大炮,口徑都比貴艦隊最大的大炮還要大!你確定你的大炮說的話,中國人真的聽得懂?」
法國艦隊原定第二天——禮拜三中午離開基隆,基隆上下,都在不錯眼的盯著,看看法國人是否按時離開?
王師爺頷首,曹志新亦恍然,「對!——怪不得,胡大利上跳下竄的那麼起勁兒呢!我還以為,洋鬼子做成一氣,擺咱們上台呢!」
清冷的晨光下,炮口黑洞洞的,炮身上,隱約有寒光流動。
梁小山一口回絕,「中國、法國都快打起來了!這種時候,公平買賣是一回事兒,可是,我他娘的給他『贈送生活物資』?那不成『資敵』了嗎?『上頭』問了下來,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不成!絕對不成!」
「基隆有煤啊!」他用很懇切的語氣說道,「目下,中國只有兩個大型的現代化的煤礦,一個在開平,另一個,就是基隆了!」
「中校!沒有人可以贏得全世界!那個告示,其實是間接承認,某些方面,基隆也是有過錯的!——這就是讓步了!中國人既然已經後退了一步,你也該拿出解決問題的靈活態度來!各自後退一步,問題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決!」
一進入艦長室,胡大利便亢聲說道:「中校!貴艦隊除下炮衣,打開火門,是何用意?」
梁小山失聲大喊:「我的船!」
曹志新介面,「沒那麼容易被覷穿!你看,若不是別駕火眼金睛,咱們兩個,不就都被他唬住了?」
「是何用意?」汪達爾陰側側的目光,從鷹鉤鼻子上方射了過來,「稅務司閣下,您何必又明知故問?」
微微一頓,「在『升龍事件』的大背景下,在如此敏感的時候,基隆方面怎麼能夠不對貴國人員的異常行為,提高警惕?又怎麼可能為自己的合理的防範措施道歉?——太不現實了!」
可是,一直沒有炮彈飛過來。
他娘的,法國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https://m.hetubook•com•com中國人確實後退了一小步,可是,我若就此接受下來,我後退的,就不是一小步,而是十大步了!」
赫鷺賓就是赫德,總稅務司,「鷺賓」是赫德自己替自己起的字型大小。
「也是——最現實的,還是大炮!稅務司閣下,既然你認為該說的都說了,那麼,接下來的話,就交給大炮來說罷!不然,我怕中國人聽不懂!」
梁小山立即就反應過來了:法國兵艦出港的時候,兩條福船剛剛進港,打上了照面,法國人不由分說,開炮將之擊沉了!
曹志新臉上一紅,囁嚅了一下,沒說出什麼來。
「老夫子,」梁小山說道,「你是沒有當過兵——」
微微一頓,「那兩條法國兵艦,大炮的炮衣都褪下來了!『火門』也都打開了!」
過了片刻——
看過了,本想將望遠鏡遞迴給梁小山,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給回了本主曹志新。
頓了頓,微微壓低了聲音,「當然,如果咱們的『大炮』的底細被法國人覷破了,法國人的『戰意』,自然就要強許多了—」
這是個忽晴忽雨的日子,當然,雨不大,可是,眼下這種時節,只要有雨,就有霧,霧大了,船隻進出港就會受到影響,法國艦隊就有可能無法按時離港。
真的是「我的船」——這兩條福船,是基隆水師的船,向例在淡水、基隆之間一帶的近海巡邏的。
梁小山沉吟了一下,「我不好說『根本』——可是,如果法國人有意開打,早就開打了,用不著翻來覆去的逼著咱們『認錯』什麼的——」
「派條船去看看!」梁小山喝道,「到底怎麼一回事兒?!」
……
頓了頓,「還有,炮彈也得提前從彈藥艙里提了出來,擺在炮位周邊的彈槽里——喏,你們看,船舷內側上邊兒那個長長的卡槽,就是彈槽了!」
一個念頭沒轉完,霧氣之中,「轟」、「轟」巨響,連綿不斷,而且,隱約看到了火光閃爍——法國兵艦確在開炮無疑了!
咦,並沒有炮彈飛過來啊?
白煙愈來愈濃,碼頭上的法國兵,紛紛上船,終於,解纜,抽起跳板,汽笛長鳴,兩條兵艦,緩緩離開了碼頭。
汪達爾目光陰沉,「怎麼?新炮台的設計,還有普魯士人的事兒?」
胡大利說的唇焦舌敝,總是無用,最後m.hetubook.com.com,只好說道,「要不這樣吧,由我海關出面……」
……
曹志新只好先將望遠鏡遞給了梁小山。
就在這時,太陽冒出了雲層,霧氣迅速消散,海面上的情形,看清楚了。
梁小山、王師爺定睛細看,果然,遠遠兒的,一架「亨斯美」馬車駛入了碼頭,就在兩條法國兵艦旁邊停了下來。
過了片刻,吐了口氣,「老梁,還是你的眼力好!——真正是軒軍出身的!我這個『二把刀』,比不了啊!」
頓了頓,「中國富集煤炭的地方,並不在少數,譬如山西,可是,山西在內地,鐵路還沒修過去,無法開發,因此,基隆的煤礦,對於中國來說,實在是重中之重。」
「中校,」他忍著氣說道,「中國人不可能做更多的讓步了!尤其不可能就你的隨員『受辱』一事道歉!——事實上,你、我都清楚,您的『隨員』的『遊歷』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中國人更加心知肚明!」
他的腦子不由「嗡」的一聲,頭皮發麻,渾身的寒毛倒豎起來:他娘的,法國佬真的開炮了?!
微微一頓,「走,瞅瞅去!」
胡大利再次冷笑,「我倒很想見識見識,您的戰術,有多麼合理?多麼巧妙?這麼說吧,如果是舊的基隆炮台,我相信,您確實有能力將其摧毀——舊炮台既不牢固,設置也不合理,炮也是又舊又小;可是,新炮台就不同了!」
梁小山一個激靈:這是炮聲!
「這麼說,」王師爺說道,「法國人不過就是擺了個空架子——就是拿來嚇唬人的?」
王師爺想了一想,點了點頭,「是!想來,法國人的這一招,在那沒有正經海軍的地方,屢試不爽,因此,便以為在咱們這兒,一樣是能夠奏效的!」
「當然!」胡大利說道,「基隆官方已經發布了『告示』!我已經派人通知了貴方!難道,您沒有看到不成?——那就是我的和平努力的成果!」
「當然!」胡大利說道,「這批大炮,不是英國的大炮,而是普魯士的大炮,自然有普魯士人的事兒了!」
胡大利只好作罷。
汪達爾中校的年紀,還不到四十歲,卻已徹底的謝了頂,加上艦長室光線昏暗,一眼看過去,於思滿面的他,比實際年齡大了十歲不止。
「稅務司閣下,」汪達爾說道,「我感謝您的往來奔走,不過,hetubook•com.com您確定您的『和平努力』有什麼『成果』?」
胡大利告辭之後,梁小山派人將「告示」貼了出去。
曹志新神色嚴重,「老胡,沒空兒跟你說笑——出狀況了!」
「還有,」梁小山說道,「真正的戰備,勞師動眾,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而且,箭既在弦上,就未必能夠收發由心了!」
汪達爾也是目光一跳,「炮台是死的,我的軍艦是活的!只要我的戰術足夠合理、巧妙,我依舊可以擊毀他的炮台!」
說著,將望遠鏡遞給了王師爺。
話音一落,轉身就走,曹志新趕緊快步跟上。
話音剛落,曹志新喊了起來,「哎,快看!那是不是胡大利的馬車?」
「當然沒有!」梁小山說道,「不然,法國人早就趾高氣揚的把話頭砸過來了!」
汪達爾的話,雖然對普魯士的出品意示不屑,可是,話風已經有所鬆動,胡大利心中一喜,正待介面,汪達爾已經說了下去:
胡大利設想的「善意」,是由通判衙門出面,向法國艦隊贈送一批「生活物資」,數量不必多,幾袋米、百十斤肉就可以了,反正是那麼個意思,以表「兩國式好無尤之意」。
王師爺心中一動,「東翁,你的意思……其實,法國人根本無意開打?」
曹志新、王師爺對視一眼,曹志新也壓低了聲音,「老梁,你覺得,咱們的底細,還沒被法國人覷破吧?」
一個禮帽西服的男人從馬車上下來了。
望遠鏡中看的清清楚楚,果然,兩條法國兵艦上面,大炮的炮衣都褪了下來,塞住炮口的木塞也都不見了——曹志新「『火門』都打開了」之謂。
王師爺微感疑惑,「如果是為了嚇唬咱們——那法國人為何不做真正的戰備?被覷穿了,還怎麼嚇的到人呢?」
曹志新趕緊接過,再次仔細觀看。
好,鍋爐生火了!
炮聲維持了一盞茶左右的光景,終於停歇了。
海面上霧氣漸濃,沒過多久,法國兵艦就隱沒在霧氣之中,只剩下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了。
海面上,兩條福船,熊熊燃燒,迅速下沉。
「有的時候,英、法兩家,」梁小山說道,「也是會做成一氣的,不過,不是在咱們這兒——在咱們這兒,一定要說誰和誰做成一氣,那是咱們和英國人做成一氣!」
連梁小山在內,基隆上下,都不由大大的出了一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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